沈景然想到繼續(xù)留在這里,只會讓氣氛更加尷尬,甚至可能與肖俊峰這把“利劍”產(chǎn)生無法彌補的裂痕。
他順勢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角,對何東龍笑道:
“東龍,我看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咱們換個專門喝酒的地方,今夜不醉不歸?!?/p>
何東龍本來就覺得這地方配不上自己的身份,立刻點頭附和:“好好好,今夜不醉不歸?!?/p>
沈景然招手叫來鐘巧巧結(jié)賬,消費不到一百元,他卻掏了三張百元大鈔。
鐘巧巧客氣地拒絕他的‘打賞’,同時為剛才的噪音道歉。
楊歡歡如蒙大赦,趕緊拉著幾乎快要虛脫的唐米珍站起身。
唐米珍自始至終都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經(jīng)過柜臺時,感覺肖俊峰就在旁邊的簾子后面,那份羞恥感幾乎讓她暈厥。
一行人離開“同舍食鋪”,回到利豐,坐進了沈景然那輛黑色皇冠,向厚街方向駛?cè)ァ?/p>
飯館里終于恢復(fù)了平靜,卻彌漫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壓抑。
肖俊峰走出后廚來到大門外,看到沈景然的轎車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是一種說不出的憋悶和無奈。
他知道,個人的這點義憤和力量,在這權(quán)力與金錢搭建的巨大利益誘惑面前,根本是微不足道。
鐘巧巧走到他身邊,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和眼中復(fù)雜的情緒,低聲勸慰道:
“我知道你看不慣,可這就是這座城市冷酷的一面,況且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fā)生,你干涉不了?!?/p>
她輕輕嘆息了一聲,接著提醒道:“現(xiàn)在得罪沈景然,對于目前的你來說……”她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
肖俊峰知道巧巧說的是現(xiàn)實,可正是對這種現(xiàn)實的無力而選擇了妥協(xié),讓他感到格外憤怒和悲哀。
“我去大排檔看看兄弟們,你們收拾一下,今天早點收檔吧?!闭f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飯館。
…………
唐米珍坐進舒適寬敞的轎車后座,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于無聲地滑落。
楊歡歡與唐米珍的萬念俱灰不同,在最初的慌亂和羞愧過后,心里反而生出一種異樣的輕松。
她瞥了一眼身旁默默垂淚的表妹,以及坐在唐米珍另一側(cè)的何東龍,一個清晰的念頭在她腦中形成。
既然最壞的情況已經(jīng)被肖俊峰撞破,唐米珍與他之間那點本就渺茫的可能,也算是徹底斷絕。
唐米珍就可以一心一意“走捷徑”,楊歡歡認為這樣的定局,未必是壞事。
何東龍的心思幾乎寫在臉上。
他身體微微放松地靠在真皮座椅上,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目光時不時掠過唐米珍因哭泣而微微抽動的肩膀,毫不掩飾心里的占有欲。
當唐米珍愿意上車,在他看來,這朵帶著露水的嬌花,已經(jīng)注定會被自己摘取,腦海里開始盤算著,等下在哪家酒店下榻更為愜意。
楊歡歡敏銳地捕捉到何東龍的眼神。
作為‘中間人’,她覺得自己有責任和義務(wù)拉唐米珍一把,促成這件對雙方都有“好處”的事。
她湊近唐米珍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語氣帶著一種現(xiàn)實的冷酷和誘哄:
“珍珍,肖俊峰已經(jīng)看見,在哭也于事無補,事到如今還想那么多干嘛?人要活在當下,何老板這樣的機會,可是許多打工妹夢寐以求的好事?!?/p>
她用肩膀輕輕推了一下還在發(fā)顫的唐米珍,帶著過來人的領(lǐng)悟,接著說道:
“少了愛情的男女之事,與誰發(fā)生都差不多。但是跟了何老板這樣的有錢人,可以擺脫三點一線的枯燥生活,這才是實惠,聽話,今晚就跟何老板好好處,他肯定不會虧待你的?!?/p>
唐米珍聞言,身體顫抖得更厲害,卻死死咬住嘴唇,沒有回應(yīng)。
沈景然帶著一行人來到厚街大酒店。
門童恭敬地拉開車門,一股混合著高級香氛和冷氣的奢華氣息撲面而來。
唐米珍怯生生地跟著下了車,腳下踩著柔軟厚重的地毯,眼前是金碧輝煌的大堂,璀璨的水晶吊燈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墻壁,衣著光鮮、步履從容的男男女女,這一切,與她熟悉的嘈雜車間、擁擠的宿舍,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依舊有些手足無措,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著四周,眼神里混雜著敬畏、茫然,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模糊向往。
那份被肖俊峰看見產(chǎn)生的巨大羞恥和絕望,在這前所未有的新奇與震撼沖擊下,竟奇異地減輕了不少。
一行人來到KTV包房,楊歡歡看到唐米珍沮喪的神情稍有緩和,連忙挽住她的手臂,借著介紹酒店環(huán)境,在她耳邊低聲勸慰:
“珍珍,這才像人該過的生活。只要你點頭,以后這樣的地方,你隨時可以前來?!?/p>
何東龍也適時地展現(xiàn)出“紳士風度”,不再像車上那樣赤裸裸地審視,而是換上了溫和關(guān)切的口吻,指著酒店里的一些設(shè)施,故作隨意地向唐米珍介紹。
同時也不忘‘關(guān)心’地問她,“累不累?”或“習不習慣?”
唐米珍還是比較緊張,但是在表姐的慫恿和這陌生環(huán)境的感染下,偶爾也會細若蚊蚋地回應(yīng)一句“嗯”或“還好”。
這一幕落在楊歡歡眼里,覺得事情已有了定數(shù)。
她趁著何東龍洗手間的間隙,湊到沈景然身邊,帶著幾分討好和期盼:
“沈老板,何老板興致挺高,米珍這會兒好像也沒那么抗拒了。要不,您再幫著說和說和?今晚就讓米珍跟他去,但我表妹還是女孩子,讓何老板別虧待……”
她想為唐米珍多爭取點初夜錢,只是話還沒有說完,沈景然已擺手打斷。
他目光掠過不遠處揪著衣角的唐米珍,輕聲對楊歡歡道:“這事不急,等會回去,路過我們利豐時,你一定帶唐米珍下車,別讓何老板帶走她?!?/p>
楊歡歡愣住了,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那何老板這邊……”
沈景然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語氣卻不容置疑:“別問這么多,按我說的做。”
他頓了頓,看著楊歡歡困惑不解的眼神,聲音壓得更低補充道:“有些話現(xiàn)在不方便說,你送唐米珍回廠以后,再回我們住的公寓?!?/p>
楊歡歡滿心疑惑,明明是沈景然在‘牽線’,為何臨門一腳又要阻止?
她摸不透沈景然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卻又不敢違逆,只得惴惴不安回答:“我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