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繞圈子,直接對肖俊峰開口道:“俊峰,那關于廠里那些積壓的邊角料處理方案,你看……”
他話未說完,目光卻下意識地先瞟向了坐在沙發(fā)上悠然品茶的沈沁蘭,姿態(tài)放得極低。
肖俊峰故作姿態(tài),面露難色:“沈老板,這事實在是風險太大。我已經(jīng)說過,不想再涉足這件事情了?!?p>沈景然嘴唇動了動,正準備再次勸說,沈沁蘭卻已放下了手中把玩的茶杯,杯底與托盤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打斷了屋內(nèi)略顯凝滯的氣氛。
她抬眼,帶著一絲不滿瞥了沈景然一眼,然后目光轉向肖俊峰,語氣帶著她特有的干脆:
“好了,肖隊長,你也是利豐的人,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收購站那幫人繼續(xù)騎到我們廠子頭上,肆意盤剝吧?”
她微微一頓,纖指在沙發(fā)扶手上輕輕敲了敲,接著說道:“要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五五分成怎么樣?”
這番話一出,辦公室內(nèi)瞬間安靜了一下。
沈景然內(nèi)心劇震,他的底線是三七分成,只要不再受收購站的窩囊氣,哪怕少賺點他也認了。
畢竟這不是一錘子買賣,工廠每個月都會源源不斷地產(chǎn)生大量邊角料,長期來看,讓出兩成利潤絕對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
讓他萬分意外的是這個女兒,平時變著法兒地把他當冤大頭,在心生好感的肖俊峰面前,竟然沒有胳膊肘往外拐,反而破天荒地站在自己這邊,這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坐在一旁的何東龍,聽到“五五分成”這幾個字,眼角也是微微一跳,心思立刻活絡起來。
利豐的邊角料是這個價,那他盛龍制衣廠未來那些數(shù)量更為可觀的布匹邊角料呢?
這豈不是為他將來與肖俊峰的合作,設定了一個清晰的參考標準?
他看向肖俊峰和沈沁蘭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肖俊峰身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肖俊峰裝模作樣沉默了片刻,臉上流露出一種混合著感慨與義氣的神情,開口道:
“沈老板,既然沈小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再推辭,就顯得不識抬舉了。”
他特意頓了頓,目光轉向沈沁蘭,做戲的語氣里也帶著一絲真誠:
“當初我落難時,是沈小姐看得起,雇傭我當保鏢,賞了我一口飯吃。這份雪中送炭的交情,我一直記著。就沖這份交情,五五分成我也認了。保證不會再讓收購站的人卡利豐的脖子。”
這番話,既成全了沈沁蘭的面子,也給了自己一個順理成章的臺階,將合作的基礎牢牢錨定在“報恩”而非純粹的利益算計上,聽起來格外仗義。
沈沁蘭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立刻接過話頭,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對肖俊峰說,目光卻似有若無地掃過沈景然:
“對了,有件事得說清楚。上次我是臨時離開大陸,我們的合作還在,你名義上還是我雇傭的保鏢。如果我要去哪里,需要人陪同,你必須履行你的職責,這不算過分吧?”
肖俊峰知道她是為兩人能名正言順待在一起找借口,毫不猶豫地點頭:“沒問題,只要沈小姐在大陸,我隨時聽候差遣?!?p>沈景然在一旁聽著,心里跟明鏡似的。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在打什么算盤?
什么保鏢,什么職責,不過是創(chuàng)造機會的幌子??伤眠@個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且沈沁蘭的到來,確實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他和何東龍焦頭爛額的麻煩,讓他發(fā)作不得。
他憋了又憋,最終還是忍不住,帶著幾分警告,用一種看似關心實則提醒的語氣對沈沁蘭說:
“沁蘭,事情談妥了就好。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要懂得檢點,注意分寸。晚上必須回家住,聽到?jīng)]有?”
他試圖維系最后一點作為父親的權威。
沈沁蘭聞言,沒有像私下里那樣直接頂撞。
她只是慢悠悠地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著沈景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輕柔卻帶著綿里藏針的反擊:
“我的事,我心里有數(shù)。您呢,還是先管好您自己的事,再來說我吧。”
這話里的暗示再明顯不過,直指沈景然與楊歡歡之間不清不楚的關系。
沈景然頓時被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口劇烈起伏,卻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他剛同意女兒來到大陸,只要沈沁蘭不愿意,短時間內(nèi)要想再把她弄回臺灣,除了強迫,沒有第二種可能。
上一次強迫沈沁蘭離開大陸,是因為夢巴黎流血事件,擔心女兒遭到尹金成和夢巴黎的幕后老板報復,迫不得已。
父女倆的關系本就劍拔弩張,他也不想一次次威逼,最終與女兒的關系到無可調(diào)和的地步。
他只能強壓下怒火,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猛灌一口,選擇裝傻充愣,不再吭聲。
何東龍善于察言觀色,見狀立刻笑著打圓場,熱情地提議:
“好了好了,大家有了合作,那就是自己人。今天中午我做東,去橋頭村那邊新開不久的‘東海漁港’酒家,那里的海鮮可是一絕,沈老板,沁蘭,肖隊長,你們看怎么樣?”
沈沁蘭看著父親吃癟的樣子,心里既有一絲快意,也有一絲復雜的情緒。
她想到沈景然雖然看出了自己的意圖,還是選擇了縱容,默許自己與肖俊峰私下接觸。面無表情地對沈景然說:
“你們生意人不是講究個排場嗎?”
她遲疑片刻,還是接著說道:“何叔叔身邊有米珍,你身邊也需要一個陪同,還是把楊秘書叫上吧?!?p>這番話讓沈景然和一旁默不作聲的楊歡歡都驚呆了。
沈沁蘭這幾乎是第一次在公開場合,以這種隱晦的方式,默認了楊歡歡與沈景然的特殊關系。
這既是給沈景然一個臺階,也是還了楊歡歡一次次為她跑腿做事、傳遞消息的人情。
沈景然眼神復雜地看了女兒一眼,最終點了點頭,對楊歡歡道:“楊秘書,那一起去吧。”
楊歡歡受寵若驚,連忙低聲應道:“是,老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