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瓜皮帽居然要四塊錢,肖俊峰本想拒絕。
可這光頭的確會給自己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話到嘴邊幾次都被咽了回去。
鐘巧巧還想帶肖俊峰四處逛逛,感受一下除夕的氛圍。
肖俊峰擔(dān)心她再為自己花錢,說什么都不愿意前往。兩人來到巨龍鞋廠門外的一個炒粉攤坐下。
鐘巧巧點了一份素米粉和一份雞蛋粉。(素粉五毛,雞蛋粉一元)
肖俊峰猜到她肯定想把那份帶雞蛋的粉給自己,并沒有阻止。
米粉端上桌,鐘巧巧剛想伸手去端那盤素粉,肖俊峰搶先一步,將那份雞蛋粉推到她面前。
“你吃這份。不然……我現(xiàn)在扭頭就走?!?/p>
鐘巧巧笑了一聲,將兩個米粉盤都搶過來,先把所有米粉混在一起,隨后又分出兩盤:“現(xiàn)在能吃了吧?”
肖俊峰鼻子一酸,避開鐘巧巧的視線抹了抹眼角。
在他的記憶里,與鐘玲玲交往兩年,都是他一味地付出,鐘玲玲除了會在他面前撒嬌,從來沒為他做出過什么。
按家鄉(xiāng)川北的風(fēng)俗,未婚同居會被人戳脊梁骨。因為這個原因,兩人交往期間,肖俊峰一直堅守著底線,頂多牽手、親吻。
只是沒想到,自己用心呵護的感情,卻被一個四十多歲的已婚老男人戴了綠帽子。
肖俊峰被治安聯(lián)防帶走前,鐘玲玲還在他傷口上撒鹽:“你就是一個鄉(xiāng)野村夫,我現(xiàn)在的‘老公’是厚街本地人,他會離婚娶我,給我想要的榮華富貴。”
這句話深深扎痛了肖俊峰。
他為自己過往的感情不值,也開始心疼起眼前這位對他無微不至關(guān)心的‘小姨子’來。
吃完米粉,鐘巧巧從褲兜里掏出自己的工牌,遞給肖俊峰,隨后背起他的蛇皮袋行囊,叮囑道:“等會我去引開保安的視線,你別東張西望,直接往廠里走?!?/p>
肖俊峰擔(dān)心道:“這樣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鐘巧巧安慰道:“放心吧,過年期間,門口只有一個保安值班,很好對付?!?/p>
肖俊峰遵照鐘巧巧的安排,看她走到門衛(wèi)室假裝搭訕,擋住了保安的視線,趕緊隨著其他進廠的人流,混進了巨龍鞋廠。
鐘巧巧帶著肖俊峰穿過四棟排列整齊的廠房,來到操場邊A棟宿舍樓的308房。
宿舍里兩排八張上下鋪的鐵架子床靠墻擺放,每張床上都掛有蚊帳和遮擋隱私的布簾。
床沿邊用繩子或鐵絲拉起的簡易晾衣繩上,掛滿了女性衣物和生活用品,空氣里還殘留著廉價洗發(fā)水和雪花膏的味道。
房間里有兩個穿著睡衣的女工,其中一個長著娃娃臉的女孩正提著桶準備去沖涼,看著鐘巧巧帶著一個男人回到宿舍,瞬間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將桶放下打量了肖俊峰幾眼,好奇地問鐘巧巧:“巧巧,你不是一直單身嗎?怎么忽然冒出一個男朋友來了?”
另一個年紀稍大的女人坐在一張下鋪的床沿邊,埋頭在一個塑料桶里搓洗著衣服。
她聞聲也抬起頭看了過來。用濕漉漉的手指將遮擋住視線的劉海別在耳后,酸溜溜地說道:“喲,鐘廠花,平時看你不食人間煙火,結(jié)果偷摸著就把男人帶回來啦?”
她繼續(xù)低下頭洗衣服,還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原本寢室里是六重唱,今晚的音樂聲更豐富了。”
娃娃臉聽到女人含沙射影的諷刺,回懟道:“有些人自己床簾后的聲音比誰都大,還好意思說別人。而且……”
鐘巧巧看到娃娃臉替自己出頭,趕緊拉著她道:“叮叮貓,我以前單身不代表現(xiàn)在。翠姐就是開個玩笑?!?/p>
娃娃臉白了鐘巧巧一眼,“你就是老好人,別人都快騎到你頭上拉屎了。”
女人狡辯道:“我就是隨口一說,你那么激動干嘛?”
鐘巧巧阻止了兩個室友繼續(xù)吵下去,隨后挽住肖俊峰的胳膊,介紹道:“他叫肖俊峰,剛從家鄉(xiāng)來到這里?!?/p>
說完,她指著娃娃臉女孩:“這是丁香,我一直叫她叮叮貓,我的死黨?!?/p>
她沒有計較女人酸溜溜的言語,繼續(xù)介紹道:“這是翠姐,全名范家翠?!?/p>
肖俊峰的目光掃過那些懸掛的女性貼身衣物,臉上掠過一絲窘迫和尷尬。
這種直接闖入女性私密空間的感覺,讓他這個鄉(xiāng)下出來、觀念相對保守的青年渾身不自在。
鐘巧巧沒有計較,他還是一一給丁香和范家翠點頭打了招呼。
范家翠象征性地點了點頭。
丁香看到肖俊峰局促不安的樣子,玩興大起,她指了指最靠里的一張上床,眼神在肖俊峰和鐘巧巧之間來回掃視,臉上露出促狹的笑意,調(diào)侃道:“你們兩口子晚上得輕點,我可睡在你們上床,別在三更半夜把我晃下床哦。”
鐘巧巧畢竟還是未經(jīng)人事的姑娘,面對丁香直白露骨的調(diào)侃,臉上的紅暈瞬間蔓延到耳根和脖頸。
她故作兇狠地瞪了丁香一眼,還做了一個鬼臉,咬著牙道:“就要把你晃下床,看你能把我們怎么樣!”
說完,她趕緊拉著肖俊峰道:“拿上換洗的衣服,我?guī)闳ナ煜_涼的地方?!?/p>
肖俊峰蛇皮袋里就一件薄薄的四個兜中山裝單衣,兩件夏天穿的背心,還有一條滿是破洞沒有縫補的褲衩。
寒酸的衣著,不好意思當(dāng)著丁香和范家翠拿出這些,他直接提上蛇皮袋,和鐘巧巧匆匆離開了宿舍。
兩人來到樓下操場邊,肖俊峰心有余悸地問鐘巧巧:“晚上真住你的宿舍?”
鐘巧巧輕聲道:“聯(lián)防隊查暫住證很嚴,你露宿野外,我不放心,放假期間,你暫時住在廠里,我們慢慢想辦法?!?/p>
肖俊峰追問道:“廠里不管這些?”
鐘巧巧紅著臉解釋道:“廠里的宿舍管理很松散,有些姐妹的男朋友偷偷來住幾天,也是常有的事。現(xiàn)在是過年,也沒人會去檢查宿舍。”
肖俊峰的臉已經(jīng)滾燙,聽說還有其他男性也住在女生宿舍里,忐忑不安的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猛地從小腹竄起,瞬間燒遍全身,喉結(jié)不受控制地劇烈滾動了幾下。
他遲疑了好一會兒,還是壯起膽子,壓低聲音道:“是和你睡一張……”他趕緊住口,改換說辭:“是和你住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