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怒吼聲在孫權胸腔中轟鳴而出,孫權身先士卒,古錠刀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寒芒,直指前方那片火光開始蔓延的荊州左營。
萬余江東精銳如同決堤的洪流,跟隨著他們年輕的主公,涌向樹林,沖向近在咫尺的荊州營寨。
最初的沖擊順利得超乎想象。
除了那刺耳的“嘀——嘀嘀——”哨聲和營中隱約可見的慌亂身影外。
沖在前頭的江東士卒,幾乎沒遇見像樣的抵抗,便沖到了營寨大門前,幾乎沒遇到像樣的抵抗,荊州軍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內(nèi)外夾擊徹底打懵了。
營寨前的鹿角、柵欄迅速被江東士卒突破,那些少量倉促迎戰(zhàn)的安陸世家兵和新招募而來的士卒,幾乎一觸即潰。
“主公!黃老將軍得手了!”
而此時,孫權等將領也沖到營門前,這時恰好黃蓋所部,在營內(nèi)制造的混亂,和火光映入孫權等將領的眼簾。
韓當在孫權身側(cè)吼道,聲音中帶著幾分狂喜,指向營中那越來越旺的火光。
而隨著荊州營寨大門被士卒撞開,營門洞開,內(nèi)里火光沖天,喊殺陣陣,正是黃蓋在營內(nèi)接應的明證。
孫權見狀,精神大振,連日來的隱忍與謀劃終于見到成效,胸中塊壘為之一松。
眼前這內(nèi)外呼應之勢,正是他與周瑜推演過無數(shù)遍的理想局面!
對孫權而言,這沖天火光不僅是黃蓋得手的信號,更是他擺脫兄長光環(huán)、證明自己能力的開端。
親眼見證計策順利實施,讓孫權堅信今夜必能一雪前恥,在江東軍中樹立威信。
此刻的孫權只感覺胸中豪氣翻涌,多日籌謀在此一刻,成敗在此一舉!
孫權猛地揮刀向前,刀鋒染血,聲音因激動而帶著一絲沙啞的亢奮:“不要停!向前壓!與公覆會合,直取劉琦中軍!”
萬余江東精銳如潮水般涌過寨門,無數(shù)腳步,踏碎營柵,刀槍碰撞聲、喊殺聲、垂死哀嚎聲交織成一片。
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營內(nèi)荊州士卒驚慌失措的臉,他們被殺的連連敗退,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線。
半刻之間,荊州左營便被江東士卒占據(jù)。
孫權一馬當先,猩紅披風在烈焰映照下獵獵作響。
局勢一片大好,孫權仿佛已經(jīng)看到黃蓋率部從營內(nèi)殺出,看到劉琦在中軍大帳中驚慌失措的模樣,看到江夏易主的捷報傳遍江東。
然而,隨著江東士卒深入營寨,抵抗開始變得有些異樣。
一些荊州軍士卒在稍作接觸后,便有組織地向后潰退,看似慌亂,退卻的路線卻并不完全混亂。
更令孫權隱隱不安的是,那看似沖天而起的混亂火光,主要集中在外圍區(qū)域,而營寨更深處的核心地帶,雖然也有騷動,卻遠未達到徹底崩潰的程度。
“主公,這有些不對勁……”
潘璋將一個試圖阻攔的荊州什長連人帶槍劈開后,湊到孫權身邊,語氣帶著警惕,“抵抗太弱了,像是……像是故意放我們進來!”
其實不用潘璋提醒,孫權早已察覺到了這詭異的順利——那些看似慌亂的退卻,那些恰到好處的抵抗,都透著一股不自然的味道。
但此刻萬余將士已深陷敵營,在這漆黑的夜色中,莫說下令撤退命令了,就是簡單地指揮大軍進攻何處都有些困難,此刻若是下令撤軍,很有可能就是撤著撤著就演變成全軍潰亂。
當然這也不是讓孫權不愿意撤退的主要念頭,是孫權內(nèi)心深處那份不甘——他太需要這場勝利了!
太需要像劉琦那樣,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證明自己,來徹底坐穩(wěn)這江東之主的位置!
“住口!”
是以,孫權厲聲打斷潘璋,古錠刀猛地指向中軍大帳方向,“事已至此,豈能因些許疑慮就動搖軍心?傳令全軍,繼續(xù)突擊,直取中軍!”
孫權強壓下心頭的不安,繼續(xù)向前,此刻孫權只能相信,這一切異樣都是自己多慮了,黃蓋定會在前方接應,勝利依然可期!
然而就在孫權率軍沖過一片燃燒的糧車時,前方突然響起震天的戰(zhàn)鼓。
只見原本潰散的荊州軍如同潮水般向兩側(cè)退去,露出一片相對空曠的地帶。
而在四周火光的照耀下,孫權只見那片空地之后,一支軍容嚴整、甲胄鮮明的軍隊,如同磐石般靜靜地列陣等候。
陣前,一員老將橫刀立馬,白須在火光中飄拂,正是黃忠!
“江東碧眼兒!老夫黃漢升在此等候多時了!”
而當孫權看清攔路老將是黃忠,而非預料中前來接應的黃蓋時,心中頓時一滯,愣在原地。
“黃、黃漢升......”
黃忠的出現(xiàn)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孫權的心頭。
方才所有的僥幸與期盼,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為泡影!
孫權可以愣在原地,但潘璋卻不能,雖然也是有些驚恐出現(xiàn)的竟然是黃忠,但潘璋卻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
在黃忠出現(xiàn)幾乎同時,知道大事不妙的潘璋嘶吼聲在身側(cè)炸響:“結(jié)圓陣!保護主公!”
四周皆是孫權或者是潘璋等將校的親衛(wèi)以及核心部曲,訓練有素,此刻在聽見潘璋的將令后立即收縮陣型,盾牌手迅速在前方組成防線。
然而就在這片刻間,四周火光大作。
喊殺聲陡然一變原先那些驚慌失措的如潰兵般的荊州士卒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甲胄鮮明的精銳之師!
潘璋倒吸一口涼氣:“主公,他們換人了!這些都是...都是荊州銳士!”
只見新出現(xiàn)的荊州軍步伐整齊,刀槍如林,森嚴的殺氣撲面而來。
前排的重甲步兵手持巨盾,后方弓弩手引弦待發(fā),兩側(cè)更有長槍如林,這就是劉琦麾下最為精銳的襄陽營銳士!
劉琦接到戰(zhàn)報說孫權(江東)已盡數(shù)入營(入網(wǎng))的消息后,便親自率領中軍主力趕來。
這時,荊州軍陣中射出一片飛蝗般的箭雨,瞬息間箭矢如暴雨般傾瀉江東士卒上空,許多江東士卒還沒從這場局勢變幻中回過神來,就要被這突然而來的箭雨洗頭。
“舉盾——快舉盾!”江東將校們的嘶吼很快便被淹沒在箭矢入肉的悶響和士卒的慘叫聲中。
方才還氣勢如虹的江東軍,此刻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成片倒下。
此刻的江東士卒與先前形成了鮮明對比。
當初他們面對由世家兵和新兵組成荊州軍時有多輕松,此刻面對養(yǎng)精蓄銳已久的襄陽銳士就有多狼狽。
這些荊州最精銳的部隊不僅裝備精良,更是以逸待勞,箭矢的密集度和精準度都不可同日而語。
緊接著,襄陽銳士便隨著鼓號聲開始穩(wěn)步推進。
襄陽銳士踏著整齊的步伐,重盾如山,長槍如林,每一步都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方才還能勉強維持的江東陣線,在這股鋼鐵洪流的擠壓下開始變形、潰散。
“頂??!給老子頂住!”
一個江東軍候剛喊完,轉(zhuǎn)眼就被數(shù)支長槍同時刺穿。
江東軍候瞪大眼睛,似乎無法理解——明明片刻前還是任他們宰割的敵人,怎么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索命的修羅?
箭雨還在不停傾瀉,前排的襄陽銳士手持巨盾已經(jīng)如同移動的城墻般碾壓過來。
江東士卒的刀砍在對方的重甲上只能迸出火星,而對方的長槍卻總能從盾牌縫隙間精準地刺入咽喉。
壓力驟增的江東軍陣中開始出現(xiàn)恐慌,原本嚴密的圓陣被撕開數(shù)個缺口,每一個缺口都在迅速擴大,吞噬著更多士卒的生命。
而此時軍陣中的孫權卻喃喃自語著。
“這...這不可能?。?!”
在孫權看來,周瑜與黃蓋設下的苦肉計堪稱完美。
黃蓋身為三朝老將,對周瑜這樣的年輕人憑借關系被提拔成中護軍,心生不滿是合情合理。
在江東局勢不利時選擇投降更是人之常情,這等天衣無縫的計策,怎會被識破?
突然,孫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朝黃忠嘶聲喊道:“黃蓋何在?!讓他出來見我!”
“定是他...定是他真降了劉琦!若不然....若不然他的計謀怎么會被識破!”
此刻,孫權寧愿相信是黃蓋背信棄義詐降變真降,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與周瑜的妙計被對手洞悉。
遠處的黃忠聞言,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竟掠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黃忠想起當初黃蓋在宴席上諂媚劉琦的模樣,自己還曾暗自鄙夷這等背主之人。
隨后可當?shù)弥嫦?,得知這位黃蓋竟是詐降,忍辱負重、甘愿赴死做內(nèi)應后,黃忠心中卻升起幾分敬佩之色,而孫權此刻的質(zhì)疑,更讓黃忠為黃蓋感到不值。
“碧眼小兒!”
黃忠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且看此物!”
說著,黃忠從親兵手中接過一個木匣,用力擲向?qū)O權。
木匣摔著孫權跟前地上碎裂,一顆須發(fā)花白的首級滾落出來,那雙曾經(jīng)銳利的眼睛至死未瞑。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就在黃明率著百余部曲四處縱火,火勢蔓延之際,黃蓋原本的千余部曲也聚集在營區(qū)邊緣,個個面露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