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王朗聽令!”
“末將在!”二人出列抱拳應道。
“命你二人總領此地大軍,堅守營寨,高懸旌旗,多布疑兵,務使周瑜以為我主力仍在,不敢輕舉妄動。”
“一切以穩(wěn)守為上,無我號令,絕不可擅自出戰(zhàn)!”
“末將遵命!”
“此外,”劉琦略一沉吟,繼續(xù)道,“速遣快馬傳令水師龐統(tǒng)先生,請他暫離水寨,前來陸上大營坐鎮(zhèn),統(tǒng)籌全局,以應對周瑜詭計。”
有龐統(tǒng)這位智囊在此主持,劉琦方能安心于后方攻堅克難。
“諾!”傳令兵領命疾馳而出。
安排既定,劉琦不再耽擱,即刻帶著以李老叁為首的眾工匠、部分親衛(wèi)以及已造好的部件材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夏口大營,隱入后方關隘石陽戍內。
抵達石陽戍后,劉琦立刻將關隘內一片僻靜的區(qū)域劃為禁區(qū),派駐親兵嚴密把守,所有工匠及其家眷均安置在內,不得隨意出入。
翌日,在那片被嚴密看守的空地上,劉琦親自向以李老叁為首的工匠們闡述了他的新構想——配重式投石機。
劉琦盡可能詳細地解釋了如何以巨大的配重箱代替人力拉扯,如何設計精巧的釋放機關,以及配重與射程、杠桿比例之間的關系。
盡管劉琦講解得已足夠耐心,但配重、杠桿、力矩、釋放機構這些概念,對于這個時代的工匠而言,依然是前所未聞的艱深學問,工匠們聽得似懂非懂,臉上寫滿了困惑與茫然。
李老叁看著那復雜的草圖,眉頭緊鎖,嘗試著理解:“主公之意……是以重物下墜之力,替代人力拉扯,驅動炮梢?”
“正是此理!”劉琦點頭道。
“人力拉扯,難以同步,力量分散。而配重之力,出于一源,穩(wěn)定而磅礴!若能制成,射程遠超人力牽引,且更為精準!”
李老叁與其他工匠交換了一下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撼與難以置信。
不用人拉,靠石頭自己掉下來就能把石頭拋出去?還能拋得更遠?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但提出這個構想的是主公劉琦,他們即便心中存疑,也只能奮力一試。
“主公,此物……結構精妙,非比尋常。小人等……需要時間琢磨,反復試造小樣,恐非一朝一夕之功。”李老叁硬著頭皮說道。
劉琦嘆了口氣,劉琦何嘗不知其中艱難,這幾乎是要求他們跨越數(shù)百年的技術鴻溝。
“我明白?!?/p>
劉琦點頭,“你等不必有壓力,盡管放手去試。需要何物,盡管向陳武提報。一次不成,便十次,百次!我就在此,與爾等一同參詳!”
劉琦知道,指望黃月英那邊立刻傳來好消息是不現(xiàn)實的,只能自己這邊也必須全力以赴。
隨后劉琦將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石陽戍的“秘密工坊”中,與工匠們同吃同住,親自參與討論,用自己那超越時代的見識(盡管模糊)和強大的學習能力,努力引導著工匠們向著正確的方向摸索。
在劉琦的親自督導與工匠們夜以繼日的趕工下,數(shù)日之后,石陽關隘內空地上,赫然矗立起一個模樣古怪的龐然大物。
它與之前的人力牽引式投石機骨架相似,但在炮梢(杠桿)短臂的一端,懸掛上了一個用粗大原木釘成、內填巨石的巨大箱體——這便是劉琦構想中的“配重箱”。
而炮梢的長臂末端,則依舊是裝載石彈的皮窩。
整個結構看上去頭重腳輕,透著一股笨拙而危險的氣息。
李老叁圍著這新造物轉了幾圈,臉上既有期待更有忐忑。
李老叁按照劉琦指點的原理,盡可能選用了堅韌的木料,但對這“配重”究竟該多重,杠桿能否承受住瞬間的巨力,心中全然沒底。
回到劉琦身旁后,李老叁聲音有些發(fā)干?!爸鞴选褱蕚渫桩斄??!?/p>
劉琦站于遠處,目光看著這架粗糙的“回回炮”原型機,心中亦是心潮澎湃。
成敗在此一舉!
劉琦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試!”
隨著劉琦一聲令下。
“回回炮”原型機旁的幾名力士用力捶擊扳動釋放機關。
“咔嚓”一聲脆響,卡住炮梢的銷子被砸開開!
下一刻,那沉重的配重箱帶著巨大的勢能轟然下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著石彈破空而出的景象。
然而,預想中長臂飛揚、石彈激射的場景并未出現(xiàn)。
就在配重箱下墜的瞬間——“嘎吱……嘭?。?!”
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巨木被強行折斷的爆響炸開!
只見那根承載著所有力量轉換期望的炮梢(杠桿),根本承受不住配重箱下墜瞬間產生的恐怖拉力,竟從中部猛地斷裂開來!
木屑如同爆炸般四處飛濺!
失去牽引的配重箱如同脫韁的野獸,帶著斷裂的半截杠桿,重重地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激起漫天塵土。
而炮梢的另一端,那裝載石彈的皮窩無力地晃蕩了幾下,石彈滾落在地,連一尺都未能拋出。
現(xiàn)場一片死寂,工匠們個個面如土色,李老叁更是直接跪倒在地,渾身顫抖:“主公……小人……小人無能!”
劉琦站在原地,塵土沾滿了衣袍,他也有些灰頭土臉。
劉琦望著那徹底損毀的回回炮殘骸,心中并無多少意外,反倒有種\"果然如此\"的了然。
第一次試造這等精妙之物,若是一蹴而成,反而才是怪事。
原理或許正確,但材料的強度、結構的細節(jié)、力量的精確計算……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的不足,都足以導致制造回回炮的失敗。
“李老叁!”劉琦走到李老叁身前。
“小……小人在!”李老叁連忙應聲。
“一次失敗,算不得什么!一次不成,那便十次!十次不成,便百次!”
“謹遵主公之命!”李老叁等人轟然應諾。
劉琦微微頷首。
就在工匠們在石陽戍對著那堆斷裂的殘骸,苦苦思索加固改良之法時。
關隘望樓上的哨卒忽然發(fā)出了警訊!
“報——!”一名值守的軍侯疾步奔入工坊區(qū)域,臉上帶著驚疑不定的神色,“主公!關外出現(xiàn)一支兵馬,約有三四千之眾,正朝關隘而來!”
“兵馬?”劉琦聞言,眉頭瞬間緊鎖,心中甚是疑惑。
劉琦迅速在腦中盤算:陳應的五千襄陽營自沙羨出發(fā),絕無可能如此神速抵達,周瑜的人馬更不可能繞過前方大營出現(xiàn)在此地。
劉琦帶著疑惑立刻放下手中事務,沉聲道:“隨我上關墻!”
快速登上關墻后,劉琦極目遠眺。
只見原野上,一支隊伍正向著關隘而來,劉琦掃了眼確實約有數(shù)千之眾。
而隊伍打出的旗號頗為雜亂,隱約可見“李”、“黃”、“申”等字樣,看上去倒像是各家世家豪強的部曲旗號,并非荊州軍制式旗幟。
這讓劉琦更加疑惑,這些世家私兵為何會集結于此,又意欲何為?
“可曾探明來者身份?”
劉琦向身旁的軍侯詢問,語氣凝重。
“回主公,旗號混雜,皆是各地豪族標識。對方遣使通傳,只說是自安陸而來,為首者……為首者聲稱是主母……”
軍侯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確定,畢竟主母親臨前線,還帶著數(shù)千兵馬,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安陸?主母?”劉琦先是一怔,心中的疑惑不降反增。
安陸是劉琦后方根基,由諸葛亮坐鎮(zhèn),月英怎會突然離開?
更蹊蹺的是,還帶著數(shù)千打著各家旗號的兵馬?
而劉琦近期只調動了沙羨的陳應所部,并未向安陸求援,諸葛亮也未曾來信提及有援軍派出。
這突兀出現(xiàn)的隊伍,雖打著世家旗號看似無害,但亂世之中,詐稱旗號、偽作友軍之事屢見不鮮,豈能輕信?
“再探!務必確認對方主事者身份,問明來意!”劉琦對身旁的親衛(wèi)令道。
“諾!”親衛(wèi)應道。
片刻后,親衛(wèi)再度飛奔而回,此次臉上已盡是激動:“主公!確認了!確是主母黃夫人親至!兵馬皆來自安陸,打的是各家部曲旗號,主母請求入關!”
聽聞確是月英無誤后,劉琦心中巨石落地,雖仍有兵馬來源的疑問,但戒備已消。
劉琦立刻下令:“打開關門!”
而劉琦自己則移步至關內校場內等候。
城門緩緩開啟,在守軍警惕的注視下,黃月英在幾位世家部曲頭領的簇擁下,乘坐馬車緩緩而入被引至校場安置。
黃月英立即下了馬車,快步穿過正在整隊的士兵,走向劉琦。
夫婦相見,不及細說,劉琦先將她與幾位領兵的世家代表微微頷首致意,隨即吩咐身旁親衛(wèi):“引諸位頭領及將士們至校場東側安頓,備好飲水食料,讓將士們好生歇息。”
隨后,劉琦引黃月英至關隘內臨時收拾出的一處別院。
摒退左右,劉琦才得以仔細端詳妻子,問出心中盤桓已久的疑惑:“月英,你怎會突然來此?還帶著這許多兵馬?我并未向孔明求援,你前來亦未曾提前通報,方才在關墻上,險些誤會?!?/p>
黃月英接過侍從遞上的溫水飲了一口,略緩行程勞頓,這才抬眼看向劉琦,語氣帶著一絲無奈:
“夫君,非是妾身不通報。我與孔明皆不知你已離開夏口大營,移駐至此石陽戍?!?/p>
“此行本是直奔夏口大營而去,途經此地,見是自家關隘,方欲入關休整,再往前線。”
黃月英稍作停頓,繼續(xù)解釋道:“至于為何前來,緣由有二?!?/p>
黃月英目光掃過窗外工坊的大致方向,“其一,便是為你信中那‘配重投石機’之構想,此物構思精妙?!?/p>
“然其中杠桿比例、配重權衡、機括承力、結構強度,諸多關節(jié),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圖畫文字,難以盡述,非親至現(xiàn)場,觀其形,測其質,反復調試,難以竟全功。我恐書信往來,徒耗光陰,延誤戰(zhàn)機,故不請自來?!?/p>
“至于這些兵馬,是孔明在安陸聽聞你調走了沙羨的陳應所部,恐你前線兵力吃緊,甚是擔憂。
“是以,孔明這些時日竭力收攏各方潰散兵卒,整合黃祖舊部,又說服了幾家世家貢獻出部分部曲,湊得這三千人,交由我一同帶來,以增夫君聲勢。我擔心行程安危,便與他們同行至此。”
劉琦看著風塵仆仆卻眼神明亮的妻子,又望了望校場上雖然旗號雜亂卻軍容整肅的生力軍。
劉琦心中感慨萬千,不由得緊緊握住黃月英的手:“得妻如此,得友如孔明,實乃劉琦之幸!”
黃月英被劉琦這般熾熱的目光看得雙頰微紅,又感受到劉琦掌心傳來的溫度。
黃月英今日穿著一襲淡青色素羅裙,雖經長途跋涉略顯風塵,卻掩不住那玲瓏身段。
因微微低頭,露出一段白皙秀頎的脖頸,幾縷青絲垂落頰邊,更襯得肌膚細膩如玉。
黃月英忽然想起臨行前在安陸時,曾聽聞一些從前線輪換下來的傷兵私下議論,說軍中將士久不經家室,見了母豬都要多看幾眼。
此刻見夫君這般情狀,又思及劉琦獨在軍中已近月余,莫不是......
想到這,黃月英頓時雙頰緋紅,連耳根都染上霞色,慌忙想要抽回手,聲如蚊蚋:“夫君......這、這青天白日的,這般......這般不太妥當?!?/p>
劉琦看著她這般羞態(tài),那泛紅的耳垂在光線下近乎透明,心頭不由一熱。
不過,很快黃月英稍定心神,聲音漸漸恢復從容:“況且各部曲首領初至,還需夫君親自會見撫慰?!?/p>
“孔明雖已說服各家出兵相助,但夫君既為主帥,當親自示以恩遇,方能收攏人心?!?/p>
但這話一出口,黃月英心頭便是一緊,她雖知勸諫在理,但自己這般推拒,會不會讓夫君覺得自己太過不解風情。
黃月英悄悄抬眸瞥了劉琦一眼,見劉琦神色如常,這才稍稍安心,又輕聲補充道:“若夫君真想.....細說體己話,待入夜后...妾身在房中等候便是?!?/p>
說到最后幾個字時,黃月英的聲音又低了下去,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別處,不敢與劉琦對視。
劉琦先是一怔,待瞧見黃月英連脖頸都泛起粉紅,頓時明白她想到了何處,不由失笑。
知她既顧全了禮數(shù),又提醒了收攏軍心之要,當即頷首:“夫人思慮周詳?!?/p>
說罷便喚來親衛(wèi):“速請諸位部曲頭領至議事廳,我要親自設宴相待?!?/p>
待親衛(wèi)領命而去后,劉琦才湊近黃月英耳邊,壓低聲音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夫人方才想到哪里去了?”
“不過夫人既然主動提起要'細說體己話',那為夫今晚便好生期待了?!?/p>
黃月英被劉琦這話說得耳根通紅,羞得就要跺腳,卻聽劉琦話鋒一轉:“現(xiàn)在,還是先讓親衛(wèi)帶你去看看那斷裂的投石機要緊。待我見完諸位首領,便去尋你?!?/p>
“正該如此。”黃月英如蒙大赦,連忙應聲,幾乎是小跑著跟著親衛(wèi)離開了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