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管家一路小跑,來到李二狗面前。
“大奶奶叫你,跟我來,”于管家瞥了一眼門前的于蘭芝,低聲警告道,“去了別亂說話,不然把你舌頭割下來喂狗?!?/p>
李二狗看了一眼站在胡家大院門口那頭潔白石獅子旁的女人,心想,胡地主家的女人怎么都這么好看,好白菜都被豬拱了。
“這是我們大奶奶,也是我本家妹妹?!庇诩o(jì)陽站在于蘭芝身旁,一副狐假虎威的樣子。
于蘭芝白了他一眼,她最看不慣他狗仗人勢。
“你叫什么名字?”
“李二狗?!?/p>
李二狗剛才因?yàn)閳?bào)上自已的名字而被于管家淘汰,但他還是如實(shí)報(bào)上自已名字。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能因?yàn)閯e人看不上就小瞧自已。
于蘭芝聽李二狗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滿,竟笑出聲來。
“真是狗脾氣!你今年多大了?哪里人?”
李二狗不知道于蘭芝笑什么,但她笑起來卻很好看,尤其是嘴角那兩個小酒窩。
“我今年十八歲,夾皮溝人。”
李二狗其實(shí)也不知道自已到底幾歲,他娘死的早,他爹過得稀里糊涂,早把他的出生年月忘記了。
但出門在外,年齡大點(diǎn)不受欺負(fù),所以他就報(bào)了十八歲。
“狗崽子,和我姥姥一個村?!?/p>
“你姥姥?”
“你小子怎么罵人?”于管家說著就要動手。
“嗯?”
于蘭芝一個眼神,讓于管家躁動的心立刻安靜下來。
“你剛才因?yàn)槭裁春陀诠芗页臭[?”
于管家狠狠地瞪了李二狗一眼。
李二狗覺得大奶奶看自已的眼神有點(diǎn)像春花以前看自已的眼神。
“我從小就仰慕胡老爺?shù)耐?,一直把到胡家大院?dāng)伙計(jì)當(dāng)作自已畢生的奮斗目標(biāo),大奶奶,你就要了我吧,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p>
“狗崽子,嘴巴倒挺甜,管家,收了他吧,放我院里使喚?!?/p>
“是,大奶奶?!庇诠芗矣挚聪蚶疃罚澳阈∽用?,大奶奶看上你,還不快謝謝大奶奶?!?/p>
“謝謝大奶奶?!?/p>
李二狗被一個小廝帶進(jìn)一個房間,里面站著七八個人年紀(jì)相仿的男子。
“在這里等著,沒有允許不準(zhǔn)走出這間屋子?!?/p>
小廝走后,屋里頓時喧鬧起來。
“我叫陳老三,你叫什么?”
李二狗旁邊一個男子主動和李二狗攀談起來。
“我叫李二狗?!?/p>
“二狗兄弟,你是誰介紹來的?”
“來這里需要人介紹嗎?”
“二狗兄弟,你不會是在和我開玩笑吧?有人介紹都不一定能進(jìn)來,沒人介紹怎么可能進(jìn)得來!”
“那你是誰介紹的?”
陳老三故意瞅了一眼四周,然后小聲說道:“我是于管家介紹來的,我舅給了他這個數(shù)。”
他伸出五個手指頭比劃了一下。
“那不少啊?!崩疃犯袊@道。
“可不是!可到胡家大院當(dāng)伙計(jì),一個月能掙一塊大洋,主子高興還有賞錢,花點(diǎn)錢也是應(yīng)該的?!?/p>
李二狗笑笑沒說話。
“你還沒說誰介紹你來的?”
“我是大奶奶介紹來的?!?/p>
“大奶奶?你認(rèn)識大奶奶?”
李二狗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老三,這事可不敢出去亂說?!?/p>
陳老三對李二狗佩服的五體投地,這么有背景還這么低調(diào),肯定是一個做大事的人。
“二狗哥,以后我跟你混了?!?/p>
陳老三把稱呼從二狗兄弟變成二狗哥,對自已的定位有了更加清晰的認(rèn)知。
“放心,哥以后罩著你?!?/p>
隨后,屋子里又進(jìn)來兩個青年男子,李二狗數(shù)了數(shù),正好十個人。
“大家現(xiàn)在跟我去澡堂洗澡,等會洗完澡,把你們身上這些臭衣服全扔了,一只虱子不許帶進(jìn)胡家大院,聽明白了嗎?”
陳老三問道:“那我們穿什么?”
“就你他媽廢話多,洗完澡給大家發(fā)衣服?!?/p>
洗完澡換上統(tǒng)一衣服后,李二狗正式成為胡家大院的一名伙計(jì)。
新來的十個伙計(jì),除了李二狗被分配到大奶奶院里使喚外,其他伙計(jì)全部被分去了油坊、磨坊。
陳老三再一次對李二狗刮目相看。
“哥,茍富貴,勿相忘?!边@六個字幾乎是陳老三的畢生所學(xué)。
“放心,哥不會忘了你的?!?/p>
胡家大院占地面積特別大,呈現(xiàn)前堂后寢的庭院風(fēng)格。
大院后面是數(shù)座獨(dú)立的小四合院,胡士高四房太太各自占據(jù)一座四合院,彼此雞犬相聞卻可以老死不相往來。
大奶奶于蘭芝是正室,雖說被胡士高冷落多年,但畢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居住的四合院是四房太太中最大的,僅次于胡家老太太住的四合院。
李二狗進(jìn)入四合院,猶如劉姥姥進(jìn)了大觀園。
整個四合院北房三間,東西廂房各兩間,南房三間。
臥磚到頂,起脊瓦房。
院內(nèi)鋪磚墁甬道,銜接遍地房門,各屋前均有臺階。
大門兩扇,黑漆油飾,門上有黃銅門鈸一對,兩則貼有一副對聯(lián):談心直欲梅為友,容膝還當(dāng)竹與居。
李二狗雖然沒讀懂對聯(lián)的意思,但并不影響他覺得這副對聯(lián)很有文化。
大奶奶于蘭芝膝下無兒女,平時身邊只有一個丫鬟伺候,喚做迎春。
迎春今年十七歲,生的濃眉大眼,虎背熊腰,深受于蘭芝信任。
除了迎春之外,還有一個駝背的王老憨,負(fù)責(zé)看守院門。
于蘭芝之所以挑中李二狗,除了李二狗身高體壯、樣貌俊朗之外,還因?yàn)橐郧暗男P手腳不干凈,前不久剛被打斷腿趕了出去。
胡士高有四房太太,他最寵二姨太張玲玉,因?yàn)橹挥兴艘粋€兒子,雖然兒子有些傻,畢竟是老胡家唯一的血脈,胡士高視若珍寶。
為了彰顯自已對太太們的一視同仁,胡士高把油坊、磨坊、米鋪、布鋪分別交給四房太太經(jīng)營,他年底按照利潤抽成。
除了這些產(chǎn)業(yè),每房太太還各自分得一百畝土地,這些土地是不需要交租的。
胡士高管理各房太太的方法是他早年在日本東京帝國大學(xué)留學(xué)時學(xué)到的,也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地方。
胡士高把產(chǎn)業(yè)交給老婆們管理,自已則做了甩手掌柜,天天抽大煙睡女人,活的好不快活。
大奶奶于蘭芝負(fù)責(zé)經(jīng)營的磨坊,是胡家產(chǎn)業(yè)中最古老的產(chǎn)業(yè)。
奶奶們是女人,平時不便拋頭露面,所以就要有一個得力的小廝白天為她們跑腿張羅生意,晚上看家護(hù)院。
地主家的明爭暗斗,遠(yuǎn)比想象中的精彩,一不小心可能就丟了性命,有個腦子活泛的小廝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