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歲，我弟弟七歲，我妹妹六歲?！?/p>
杜紅英聽到這介紹心里難受，九歲的孩子看起來和浩然他們一般高，可見生活有多差。
“上學了嗎？”
問這話的時候杜紅英覺得自己傻，這不是快過年了嗎，上什么學？
“沒上學，家里沒錢?！?/p>
??？
并不是自己想的放寒假，還是沒讀書。
“你們?nèi)齻€都沒上學？”
杜天全問這話的時候想起了山川村那些撿煤炭的娃娃。
后來都被他攆進學校了。
而這里的娃娃些……他又拿什么來誘惑這里的大人送娃娃去上學呢？
“沒上，我爹娘說沒錢?！?/p>
“家里還有什么人??？”
“有爺爺奶奶爹娘和大姐。”
“大姐多大？”
“十一歲”正說著，就看到一個小姑娘背著一個比她還高的背篼裝的柴回來。
“你大姐？”
“嗯，大姐砍柴去了。”
“那你爹娘呢？”
“生產(chǎn)隊開社員大會去了。”
“在哪兒開？”
杜紅英給老爹使了一個眼色。我們可以去看看嗎。
“就是那邊那個大房子?！?/p>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在大約三里路遠確實有一個大房子。
“有狗沒得？”
“沒有，狗都被打來吃肉了?！贝笸拚f：“我爹說的，哪個生產(chǎn)隊還喂得起狗才怪”
杜紅英……窮的地方莫說人，還狗都別想好好活著。
“紅英，我們?nèi)タ纯??！?/p>
“好。”
“你們要去看啊，我?guī)銈內(nèi)??！?/p>
小家伙雖然小，腦子很好使，一下就跑過來自告奮通的說“不過，你們可能會看到吵架打架喲？”
“為啥子呢？”
杜天全和杜紅英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
“因為今天生產(chǎn)隊開社員大會，按常以前的慣例是要分糧分錢，但是今年天干欠收，沒有糧來分，肯定會吵架打架的?！?/p>
干一年到頭，工分記了不少，但是生產(chǎn)隊沒有糧食分，不吵才是怪事。
杜紅英父子倆在小朋友的帶領(lǐng)下往大房子走。
一路上杜天全也特意打聽了一下，小家伙一家姓朱，取名就叫朱大娃，她姐姐就叫朱大妞。
朱大妞，朱大娃，朱二娃，朱三妞……
這名字真正是簡單又粗暴。杜紅英心里也得到了一點安慰：原來不止我一個人不會取名。
“干個錘子，一年干到頭，十個工分才值八分錢，一個人才分十斤糧，這不是安心要餓死我們??？”
“就是，這日子怎么過？”
“造孽喲，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生產(chǎn)隊分糧，結(jié)果就這么點?！?/p>
一百多人罵的罵哭得哭吵的吵。
“社員同志們，你們安靜，安靜一下?！?/p>
“安靜不下來?！庇行』镒泳秃穑骸瓣犻L，我們一個生產(chǎn)隊是一百三十二人，一人分十斤糧，一共才一千三百二十斤，打那么多谷子曬干才一千多斤？你哄鬼噢！”
“是啊，雖然說今年欠收，但是也有五六成的收成，我們村兩百多畝地呢，不可能才打一千多斤人力子?！?/p>
“不止，我們算得算得出來，挑毛谷子的就我們幾個，打谷子一共用了六天時間，我第一天挑了五挑，第二天挑了四挑，第三天挑了六挑……”一個小伙子掰著手指道：“我一個人都不止挑一千多斤糧，隊長，你得拿話來講！ ”
“對對對，你是隊長，你得給我們說清楚，那些糧食哪兒去了？”
“安靜，安靜！”一個五十開外的胖老頭站在前方大聲吼：“你們都在說，那你們來當這個隊長，來開這個會？”
杜紅英看了一眼那人，再看看一個個生氣的鄉(xiāng)親，心里暗暗得出一個結(jié)論：這個隊長是真的有問題。
“行嘛，我們不說，你說，你說我們生產(chǎn)隊到底打了多少斤谷子？”
“朱老二，你剛才算那么多，你有沒有想過，你挑回來的毛谷子是毛多肉少，草衣子打了，空殼殼用風車風了，一挑也沒幾十斤，你說你挑了多少？”
“你別哄我，就算曬干了少一半，那也有好幾百斤，挑毛谷子的一共是八人，算下來也有幾千斤糧食，怎么到年底說分糧就沒有了？”
“朱老二，就你事兒多，腦子卻不好使。谷子曬干了，你們用架架車拖去上梁的事兒忘記了？”
“一個生產(chǎn)隊的糧，上公糧，交公社提留，大隊提留生產(chǎn)隊的提留，你說說看，還能余下多少？”
眾人被問住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還是不對勁兒，交公糧提留不可能交一半多?！?/p>
“朱老二，就你屁話多，你純粹就是找事兒。你再鬧你家就不分糧?！?/p>
那個被喊朱老二的男人果然就沒說話了。
杜紅英皺眉，這個隊長是懂得壓人的！
“他是我二叔?！敝齑笸薜溃骸岸逭f得有理，可是隊長不聽他的。”
杜天全也覺得不對勁兒。
因為他已經(jīng)算出來這個生產(chǎn)隊該有多少余糧了。
一個生產(chǎn)隊總共才分一千多斤糧，一點兒也不正常。
就算天干欠收，天干也是立秋前一個月的時候了，收入銳減也不止那個數(shù)。
論公糧各種提留他再清楚不過了。
“小朋友我們走吧，果然是看他們吵架，沒意思?！倍偶t英沒想再呆下去。
返回到主路上，杜紅英從自己的挎包里摸出一個大白兔奶糖，自從當了媽后杜紅英多了一個愛好：包里裝糖果零食，有時候小朋友不好哄，糖衣炮彈特管用。
沒想到，小家伙不要。
“我爹娘說不能隨便吃別人的東西，萬一被拐走了就完了?！?/p>
杜紅英……我也是這樣教導我兒子的。
“放心吧，阿姨不是壞人。”杜紅英指了指杜天全：“ 這位爺爺以后可能會經(jīng)常來你們這兒喲?！?/p>
“為什么？”
“工作啊，他以后的工作就在這兒，所以我們今天來看看?！?/p>
“你是我們這兒的新來的駐村干部嗎？你能不能讓我們吃點飽飯？”
小小年紀小小的要求，讓杜天全心里塞得厲害。
“會的，爺爺會努力 讓你們吃上飽飯的?！倍盘烊亲影l(fā)酸：“我先走了，回頭再來看你們?！?/p>
經(jīng)過這個插曲，父女倆心情都很沉重。
“爹（紅英），那個隊長有問題?！?/p>
父女倆幾乎是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