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一百零二歲,爹能活到那個時候該多好??!”
杜紅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送蓉城送京城送國外,都被杜紅兵給否了,因為爹現(xiàn)在的情況很不好!
一向精干的老杜同志是肺癌晚期。
“他現(xiàn)在是呼吸都困難,只要一個不小心隨時都可能走在路上了。”
“怎么會這樣呢?”
家里有醫(yī)生啊,怎么會以前沒發(fā)現(xiàn)?
但凡是早期,中期,也有生的希望。
一發(fā)現(xiàn)就晚期,就是要命的事兒。
“也怪我大意了。”
“去年下半年時常聽爹咳,我就說給他把個脈看診一下,爹說沒事兒。后來我回家也就很少聽到他咳了?!?/p>
問了娘,娘說爹抽煙抽多了會咳,感冒了會咳,吃點化痰清炒個蛋就好了。
“爹單位上有退休工人的體檢,他也總不愿意去,說能吃能睡身體好,哪需要抽那么多血去檢查什么?”
“有時候問他去體檢沒有,他就答檢查 了,沒事兒,除了點老毛病沒有其他問題?!?/p>
上了年紀(jì)的老人有點老毛病正常,畢竟不像年輕的時候了,身體差一點大家都沒放心上。
誰知道,大意失荊州。
這一次發(fā)現(xiàn)出大問題了,而且已經(jīng)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杜紅兵很是懊惱,自己都是醫(yī)生,甚至還算是一個名醫(yī),卻在這上面犯了大錯。
杜紅英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眼淚也是流個不停。
“爹今年七十三歲?”
“嗯,七十三歲。”
病房里,老杜同志精神好了一些。
“老太婆,紅英咋回來了?”
“不是說這邊公司有點事兒呢,回來就回來了?!标惗废髁艘粋€蘋果,切了一小丫遞給他。
“不想吃?!倍盘烊⒅温涞狞c滴一聲嘆息:“老婆子,我咋覺得這次這一關(guān)不好過了一樣呢?”
“你才是呢,東想西想吃些不長?!?/p>
陳冬梅削蘋果的手一抖,鋒利的小刀就把左手食指給削了一塊皮,血瞬間就流了出來。
“哎呀,流血了,你手受傷了。”杜天全見狀連忙喊:“快去找紅兵包扎一下。”
“多大一點兒事兒?!标惗烦读舜差^柜上的紙巾緊緊的捏了捏:“以前砍豬草,砍柴沒少割到手,這手指頭上的傷疤還沒好又添新傷呢?!?/p>
話是這樣說,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皆因為老頭子那番話讓她心里發(fā)慌。
“哎,你跟著我也是受了不少的苦喲?!倍盘烊溃骸岸颊f補鍋匠出門,倒鐵(貼),陳鐵匠的女兒嫁給杜木匠,也沒少倒貼。早些年我們家窮,你辛辛苦苦的……”
杜天全的回憶是從相看開始的,杜家的家庭條件一直比陳家差。
在缺衣少吃的年代,陳鐵匠心疼閨女,回娘家三五斤小米紅薯總要捎帶一些回來。
“苦是受過 ,福也享過?!标惗房粗荒樒v的老伴兒嘆息一聲:“嫁給你也沒后悔過。雖然現(xiàn)在你老了,脾氣怪話也多,又難伺候了,但也將就過,未必還能離了不成?”
“離不了了噢?!倍盘烊蝗恍α诵Γ骸澳闵俏叶偶业娜怂朗俏叶偶业墓砹恕!?/p>
“是啊,在你這棵大樹上吊死了?!标惗窙]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以后啊好好聽紅兵的話,讓你檢查就檢查,讓你吃藥就吃藥,別倔了,你看看,睡在床上哪兒也去不了,惱不惱火嘛?”
“惱火?!倍盘烊钗豢跉猓骸熬褪歉杏X身上哪個零件都不太對勁兒了,腦子好像也木了,走幾步也喘了,出口氣都像艱難了,老太婆,你說,我是不是要死了?”
“美死了?!标惗返芍骸澳汩|女,你兒子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你想玩什么古玩兒也拿錢支持,每個月還有這么多退休工資,舒舒服服的日子不過,整天東想西想的要死了,死了誰會想起你,一把火燒成一堆灰,直接給你漚肥了?!?/p>
“是啊,人啊,想想真沒什么意思,光著勾子來,一口氣不來兩腳一蹬,啥都帶不走。”
“咋就沒意思了?”陳冬梅不贊同這種說法:“走出去誰不夸一句啊你杜天全有福氣啊,你杜主任的名聲,你杜天全的兒女有出息……”
“說起來,沒意思的是我,娃兒是我生的,娃兒也是我養(yǎng)的,沒人聽我的名字說我陳冬梅咋的咋的?”
“呵呵,對對對,你功勞更大一些,只不過你是背后的幕后英雄, 都說了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后有一個偉大的女人,你就是我背后那個偉大的女人?!?/p>
“我可真是謝謝你!”
病房里的氛圍空前活躍了一些。
不過很快就被杜天全的咳嗽聲打斷了。
“你看看你,年輕的時候喊你少抽點煙不聽,現(xiàn)在老了受罪了吧?!?/p>
一邊給他拍背一邊抱怨。
“和抽煙沒關(guān)系吧?!倍盘烊忂^勁兒來說:“我抽得少了,最近幾年紅兵讓不抽就沒抽了喲?!?/p>
“那你還真是抽少了?!?/p>
陳冬梅沒好氣的抱怨。
“說老實話,我覺得這個真的不怪抽煙?!倍盘烊睦碛珊艹浞郑骸澳憧锤呓炙衲甓季攀耍~子煙抽了八十多年了,酒也喝,人家照樣活得好好的,前幾天看他還在地里折騰,我都佩服得不行,你說我才七十三……”
“當(dāng)真,我今年七十三?”
“你不是七十三還是三十七?”
陳冬梅都不知道他想表達(dá)個什么意思。
“七十三是道坎啊?!?/p>
陳冬梅沒吭聲,她也覺得今年老杜的毛病多了很多,時不時的這兒疼那兒疼,晚上睡覺也會呻吟出聲。
一問他哪兒不舒服,他又說沒事兒。
沒事兒呻吟個什么勁兒?
“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喊自己去?!?/p>
“毛病?!标惗凡辉俟炙骸澳悴攀钦鞗]點屁事胡思亂想的,你有兒有女有退休金,兒女孝順,好好活著多拿幾年退休金不好嗎?整天就想著死,這是活膩了不成?”
走到病房門口的杜紅英杜紅兵姐弟倆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紅了眼眶,然后就站在那里穩(wěn)定情緒。
是的,越是這種時候,越不想讓老人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