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山青目光在她泛紅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戲謔地勾唇:“夫人想讓我喝嗎?”
“……”
江浸月指尖蜷了蜷,她原本沒打算今晚跟他圓房,但如果他真的要,她也不會拒絕。
江浸月定了定神,輕聲道:“督軍趁熱喝吧?!?p>晏山青哼笑一聲,將勺子丟回碗里,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嘲笑誰:“我還用不上這種東西?!?p>又補了一句,“太腥了,我聞不慣,叫人撤下去吧?!?p>江浸月如蒙大赦,連忙喚來明嬸。
少了那碗曖昧不明的湯,餐桌上的氣氛似乎正常了一點,她重新坐下,陪他用完剩下的飯菜。
飯后,下人撤了碗碟,奉上清茶。
江浸月試探著問了一句:“督軍今晚要留下過夜嗎?”
晏山青喝了口茶,漫不經(jīng)心道:“這么晚了,夫人還想讓我去哪兒?”
江浸月便明白了:“我去讓人準備熱水。”
·
壚雪院不止一個可以沐浴的地方。
等江浸月洗完澡,穿著棉質睡衣回到臥室時,晏山青還沒回來。
她走到床邊坐下,靜靜等候。
過了一會兒,洗漱完畢的晏山青也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絲質睡袍,腰帶松松系著,領口微敞,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和一片結實的胸膛,皮膚上還帶著濕潤的水汽,混著皂角的干凈氣息,卻莫名的有些危險。
晏山青隨意地抬起眼,看到江浸月端坐在床沿,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垂著腦袋,一副安靜又乖順的模樣,像等待拆封的禮物。
這幅情景,讓他想起他們結婚那一晚……眸色不由得深了幾分。
他走到江浸月面前,陰影完全將她籠罩。
江浸月感受到他的靠近,抬起頭。
燈光下,他身影高大,還有一種強烈的,獨屬于男性的壓迫感。
她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指尖悄悄掐住掌心,輕聲開口道:“督軍,安寢吧。”
晏山青卻沒有立刻上床,而是從睡袍的口袋里拿出一個長條形的小盒子,遞到她面前。
“送你的?!?p>江浸月愣了愣,遲疑地接過:“送我的?是什么?”
“打開看看就知道?!标躺角嗾Z氣隨意。
江浸月依言打開盒子,里面竟然是一根翡翠簪子。
簪身通透碧綠,水頭極好,頂端雕著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工藝十分精湛。
她很是意外:“督軍為什么突然送我這個?”
晏山青移開視線,語氣聽起來有那么點不自在:“謝你上次幫我修好了打火機?!?p>江浸月指尖撫過冰潤的翡翠,心頭莫名一動——他是為了謝她,還是因為對打壓江家的事有所愧疚,所以變著法兒地給她一點補償?
不容她深想,晏山青已經(jīng)伸手關燈。
“睡了?!?p>突如其來的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江浸月感覺到身側的床墊陷下去,男人的熾熱氣息逼近過來。
“……”江浸月順著他壓過來的氣息躺下,全身不自覺地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
然而預想中的重量和觸碰卻并沒有到來。
晏山青只是在她身邊躺下,拉過被子蓋住兩人,手臂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臂,肌膚相貼的地方瞬間滾燙,可除此之外,他就沒有其他的動作了。
江浸月躺在黑暗中,能聽到他近在咫尺的平穩(wěn)呼吸聲,以及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聲。
他身上的氣息無孔不入地侵襲著她的感官,這是她第一次跟除了沈霽禾以外的男人同床共枕。
江浸月又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指尖才敢微微動了動,嘗試著主動靠近他一些……但剛碰到他結實堅硬的手臂肌肉,那滾燙的觸感和蘊含的力量感就讓她心慌意亂,她還是沒單子,又迅速撤回手!
……她再早熟,再聰慧,再識大體明是非,再看得清楚局勢,可到底也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姑娘,真的沒那么大的膽子,對一個還不算熟的男人求歡。
算了。
下次吧。
江浸月就在這種緊張、戒備又悸動的情緒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著后,晏山青反而睜開了眼。
他側過身,支起手臂撐著腦袋,眼睛在黑暗中適應了光線,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沉睡的側顏。
目光掠過她的眉尖,鼻梁,最后停在那微微張開的唇瓣上,眼神幽深難辨。
忽然,江浸月的嘴唇動了動,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囈語。
晏山青挑眉,無聲地湊近了些,想去聽清……
江浸月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wěn)。
睡夢中,她總能感覺到身邊有一道存在感極強的熱源,還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
她夢見了沈霽禾。
她跟沈霽禾是娃娃親,她從小就知道那個溫和俊朗的哥哥,將來會是她的夫君。
沈霽禾比她大五歲,小時候待她極好,她也總喜歡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地喊“霽禾哥哥~”“霽禾哥哥~”。
沈霽禾也總會停下腳步,回頭等她,然后牽著她的手,帶她去街上買糖人,買完抱著她回家,邊走邊叮囑:
“皎皎,糖人要分兩天吃,一口吃完的話,牙齒會疼的。”
后來她留洋回來,見識過更廣闊更自由的天地,就曾私下對媽媽表露過,想取消婚約的心思,覺得自己的一生不該被這樣安排。
但一向慈愛的媽媽,卻很嚴厲地告訴她:“婚約不可能取消,我們江家需要這門婚事?!?p>亂世之中,龐大的家業(yè)需要最牢固的聯(lián)盟來守護,江家就是很需要沈家。
她那時雖然年紀小,卻也用了三天三夜,想明白了自己身為江家女必須背負的責任,最后乖乖披上了嫁衣。
她出嫁那天,是真正的八抬大轎,十里紅妝。
沈霽禾騎著高頭大馬,親自來到江家迎娶她。
花轎繞著南川城走了一圈,滿城百姓圍觀,街頭巷尾都是喜慶的歡笑聲。
那場婚禮的排場,往前數(shù)十年沒有能與之相比的,往后十年恐怕也沒有。
沈霽禾給足了她風光,給足了她臉面,讓她堂堂正正、風風光光地成了督軍夫人。
過門后,沈老夫人就手把手教她掌家,她年紀雖小,但天資聰穎,學什么都很快,不過一年時間就將沈府內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第二年,沈老夫人便放心地將中饋之權徹底交給了她。
可以說,她與沈霽禾的那場婚姻,從頭到尾,她沒受過一絲一毫的委屈。
……跟如今嫁給晏山青的處境,截然不同。
江浸月心里突然涌起一陣酸澀,一下從夢中驚醒過來。
她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亮了。
晏山青也已經(jīng)起床了,正背對著她站在床邊,利落地穿著襯衫。
江浸月手掌撐著床單慢慢坐起身,有些懵懂地望著他。
晏山青正系著袖扣,敏銳地察覺到身后的動靜,轉過頭來看她:
“夫人昨晚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