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明天要下地上工,耽擱一早上沒關(guān)系嗎?”唐紅箏一手濕漉漉的從屋里出來。
手里端著的煤油燈出來就被外面的夜風(fēng)吹滅了。
她站在那傻了半天,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
高勝利又嘆了口氣:“唉,油燈要往外拿就用一只手擋著風(fēng)。這邊沒有山,一年四季都有風(fēng)。”
唐紅箏哦哦的應(yīng)了兩聲:“我有點不習(xí)慣,感覺這個地不是很平,過幾天習(xí)慣了就不會把油燈往外拿了?!备咭荒_低一腳的,跟還在火車上沒下來似的。
周團結(jié)沒吭聲,伸手把滅了的油燈從她手里拿過來送進了灶房。
高勝利這才回答她的問題。
“你們剛來,又是去辦正事的,耽擱一早上也不會有人有意見。再說了,上工是你們自己的事情。干了活就有工分,不干就沒有,跟別人也不搭噶,誰能 有啥意見?”
江成安又問:“那這個工分都是怎么算的?”
“這個就復(fù)雜了點,不過你們這些娃兒聰明,我跟你們細說說,你們能聽明白最好,聽不明白問問小胡同志,或者時間長了自然就明白了。
季節(jié)不一樣活不一樣,工分不一樣。安排活也要根據(jù)年齡和社員的實際情況來。遠了不說,就說近的,現(xiàn)在在大黍地里面鋤草,目前來說男女工分都是一樣的,一天下來是八個工分。
十六歲以上的,能跟上節(jié)奏不磨洋工的都是這樣算的。
十六歲以下的不安排,要么在家里自留地干活,要么扯草往養(yǎng)殖場交,也有工分,但是少一些。
大致就是這樣,極個別特殊情況的那就特殊對待。只不過,既然是特殊情況,那必然是不多的?!?/p>
比如有的家里老的老,殘的殘,病的病,家里孩子沒到十六,十三四也得拿著鋤頭跟著大人的腳步子下地了。
沒有八個工分,五個六個還是要給的。
“一年兩季,分兩次口糧。夏季已經(jīng)分過了,你們來的不巧,剛好錯過。這一季是按人頭分的。年底冬月份的時候還有一次,也是先按人頭來,然后再核算工分,多退少補。
工分不夠抵扣人頭糧的就得給集體找補,補不上就打欠條,慢慢還。工分有多的,還能多領(lǐng)口糧,不要口糧也可以折算成錢,還有一些特殊的票據(jù)什么的?!?/p>
天熱,說話說的口干舌燥的。
高勝利也不跟人客氣,鉆進灶房舀了一瓢水灌進肚子又出來:“好了,就這樣,這會兒早上天亮的早,四點鐘天就見亮了,五點左右準時到地里,太陽出來快到頭頂?shù)臅r候,差不多十一點鐘就下工。
傍晚太陽偏西到那個位置?!彼焓种噶艘幌拢骸安畈欢嗳c多的時候就又下地,到晚些七點那樣的時候。一天也就十個鐘頭的活,不重?!?/p>
說的差不多了,他也得回去了。
早起那肯定得早睡,不然一睜眼就是這個事情那個事情。不睡醒了哪有精神去跟隊上那些老油條扯皮。
胡辛銘送了他幾步,問了一句:“民勤叔家的小黑蛋好點了嗎?”
“有點發(fā)熱,那會兒又帶去大隊部找大夫了?!备邉倮f著嘶了一聲:“差輩了,你喊我叔,喊我小叔也是叔?你得喊四爺?!?/p>
胡辛銘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好像是這么回事。
“好,我知道了?!?/p>
不怪他啊,高民勤輩分長年齡不長。
再加上,高勝利長的真的有點著急。
他雖然來了一段時間了,但是隊上這每家之間的牽扯還是弄的不是特別明白,招呼人向來都是看臉說話。
年輕的他就稱兄道弟,年長點的就喊叔,實在看起來很老的才會喊一聲大爺。
“行了,就這么著吧!”
鍋底還有火,刷好了鍋還燒了一鍋的水。
主要是得灌點開水起來白天好喝。
男同志無所謂,洗漱用冷水湊合一下沒問題。
兩個女同志不敢直接用冷水,井水這時候涼呢,稍微要兌點熱水。
黑咕隆咚的在自己屋里用盆子對付著擦洗一下,身上不黏糊糊的了舒坦很多。
至于頭發(fā),得等晌午太陽大的時候,用盆子曬兩盆水就能洗了。柴火也是要節(jié)約的。
這邊雖然有一片一片的樹林,但是跟山里那種只要有力氣就能柴火自由還是完全沒辦法比的。
沖洗了也沒著急去睡,在外邊繼續(xù)喂蚊子,商量明天去公社的事情。
其實沒什么好商量的,口糧是大事情,他們能貼著胡辛銘和周團結(jié)吃一頓,不能頓頓都占人便宜貼著人吃。
而且這東西因為有前車之鑒,是要自己本人拿著證明去的,本人簽字之后公社那邊才會放糧。
所以,他們都得去。
說了幾句之后就各自散了,從屋外挪到屋里。
“你發(fā)現(xiàn)沒,這房子都是空頂,上邊沒有吊頂。”瓦片曬的滾燙,弄的整個屋子都是熱烘烘的,沒有隔擋得到東西??!
“我聽說這原本是基督教的教堂,不住人,所以才會這樣吧。”這種房子是真的不適合住人。
夏天熱死冬天冷死。
縫隙里面的寒風(fēng)嗖嗖的往屋里灌,綜合不了一點。
“睡吧,外邊有風(fēng)呢,過一陣瓦片不熱了,屋里也就涼快了?!钡日齼喊私?jīng)的涼快,睡的那是真的香啊,不過預(yù)示著也香不了多久,該起了。
在文工團訓(xùn)練過的人,無論嚴寒酷暑,就不可能賴床的。
高勝利擔(dān)心他們剛來,那么早起不來,完全是多余的擔(dān)心。
養(yǎng)成習(xí)慣,到點就醒了。
鄧青寧坐起來的時候剛剛四點,外面確實是麻麻亮,不知道誰家的大公雞叫的那叫個響亮,聲音傳出去老遠老遠。
早上的風(fēng)涼快又舒爽。
她出門伸了個懶腰。
對面屋子里也有動靜了。
都這么早挺好,也不用擔(dān)心起早了打擾到誰。
其實還是打擾的。
江成安起來的時候怕吵到一起住著的兩個,放輕了腳步,打算讓他們再多睡半個小時再來喊。
結(jié)果出門在外,劉社會跟崔永成一時半會兒還沒適應(yīng),他剛剛下地,床吱呀一聲,兩個人就醒了。
迷迷瞪瞪的問:“到時間了嗎?”感覺外面有一點亮了。
江成安十分貼心的回答了一句:“嗯,還早,你們還能再睡半小時,睡吧?!?/p>
輕輕的到門口拉開了門出了屋。
但是年久的木門輕輕的也沒用,照舊又是吱呀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