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dāng)真不知道？”

　　李青風(fēng)再次坐下，看了芷若一眼。

　　“今天二皇子來的時候說，在乾清宮面圣的時候，皇上金口說了，要把咱家芷若，指給他呀！”

　　“??？”李至剛瞬間愣住。

　　而芷若也是驚呼一聲，捂住了嘴。

　　但是眼中，冒出濃濃的欣喜。

　　她早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可三年前因為親祖母，也就是李至剛的發(fā)妻病故，守孝三年給耽擱了。

　　現(xiàn)在的她已是大姑娘了，再加上他李家的門第太高，所以一時間之間還真沒有合適的夫婿人選。

　　“他真這么說？”李至剛突然用力的攥著兒子的手腕，瞪眼問道。

　　“兒子還能撒謊不成！”

　　李青云被攥得手腕酸疼，但臉上卻帶著笑意。

　　二皇子來家之時，對他的態(tài)度可謂是尊重至極。

　　芷若是他的女兒呀，皇上都開金口了，那他以后就是二皇子的老丈人！

　　是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了！

　　李家現(xiàn)在還缺什么，缺的就是這個身份呀！

　　“說你蠢笨如狗！”李至剛?cè)鲩_兒子，搖頭道，“我還真說錯了！”說著，低吼道，“你連狗都不如！狗還知道看家呢！”

　　他李至剛的孫女，若是嫁給太子，倒也不是不行！

　　可嫁給皇子？

　　還是母族乃是開國勛貴，位列世襲公爵，且母族舅父等還手握兵權(quán)的皇子！

　　“父親，兒子哪做錯了，您這么罵？”

　　李青風(fēng)不甘心的開口道，“您別以為兒子傻，兒子能看清楚！是您沒看清楚！皇上如今春秋鼎盛呢，您年紀(jì)大了！”

　　“兒子和幾個弟弟都高不成低不就，將來若是您有個好歹，這個家....？皇上這是在加恩于咱家呢！”

　　“你懂個屁！”李至剛罵道。

　　然后，他忽然神情恍惚起來。

　　“皇上此舉，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間他很想出門，親自登門拜訪一個人，一個能給他解惑的人，曹國公！

　　“父親！”李青風(fēng)又道，“二皇子還說，旨意應(yīng)該這幾天就到了....”

　　“滾！”李至剛冷冷道，“滾出去！”

　　說著，身子無力的后仰，“這個家，我死之后，怎么辦呀？”

　　~

　　“老頑固！”

　　李青風(fēng)出了家門，回頭看了一眼，低頭暗道。

　　然后背著手，走到馬號，“備車，我要出去！”

　　半個時辰之后，他的馬車停在了一家會館門前。

　　這是藏在市井之中，鬧中取靜的會館。

　　接待的都是私客人，從不對外。

　　~~

　　“您來了！”

　　和別處風(fēng)情萬種的老鴇子不同，這里的媽媽很是端莊，倒像是大家閨秀。

　　“劉大人等了您半天了！”

　　“好好！”

　　李青風(fēng)點點頭，在媽媽的引路之下，走入跨院之中僻靜的雅間。

　　~

　　“世叔！”

　　李青風(fēng)進(jìn)了雅間，屋內(nèi)只有一人，桌上卻滿是酒菜。

　　“才來？”說話之人微微一笑，正是剛剛回京，還帶著風(fēng)塵的劉觀。

　　“快坐！”劉觀笑道，“這是剛從家里出來？”

　　“是！”李青風(fēng)笑著坐下，然后低聲道，“世叔的事兒，都辦好啦？”

　　劉觀微微一笑，“錯，不是老夫的事兒，是咱們自己的事兒！”說著，親手倒酒，“你舉薦的那幾家商行，從錢莊拆借的款子已經(jīng)到了！”

　　說到此處，放下酒壺從袖子中掏出一個信封，“這是十萬的款子，他們的孝敬！”

　　“呵！”李青風(fēng)的眼睛頓時明亮，然后撫摸著信封，“有勞世叔了！”

　　“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咱們爺倆說這個就遠(yuǎn)了！”劉觀笑道，“那幾家商行，倒也曉事，在北京那邊，面上的功夫做得足。本來呢是三十萬的孝敬，經(jīng)手人是張貺生，給他留了五萬。錢莊上下也需要打點，也撒出去五萬打發(fā)小鬼，剩下的咱倆一人一半！”

　　李青風(fēng)忽然肉疼起來，咬著牙花子，“撒出去那么多？”

　　劉觀正倒酒的手一頓，“嫌少？這可是十萬銀元呀！再加上他們給你的孝敬.....？”

　　不等他說完，李青風(fēng)又疑惑道，“給我的孝敬？他們沒給我孝敬?。俊?br>
　　頓時，劉觀愣住。

　　然后開口道，“那幾家商行可是你介紹給我的？”

　　“是呀，是松江府的商行！都是同鄉(xiāng)！”李青風(fēng)道。

　　“你把他們介紹給給我，白介紹？”劉觀啞然失笑，“世侄，雖說你找我辦事，我義不容辭?？赡銢]義務(wù)，對他們義不容辭呀！這都是人情賬，不給你孝敬，你就引薦？”

　　說著，手指敲打桌面，“是你，我才認(rèn)識他們！然后他們才有了三百萬的進(jìn)項！這三十萬，給我的，給辦事人的，當(dāng)然也是給你的！可是，在這之前，引薦的錢呢？這個是他們拆借出款子的回扣，可是你給他們指了路呀！這人情賬你就不算？”

　　李青風(fēng)瞠目結(jié)舌，“我....我....壓根就沒想到??！”

　　“真是蠢笨如狗！”

　　劉觀心中大罵，“收錢都收不明白？李以行怎么生了這么一群混賬兒子出來？是他親生的嗎？”

　　“那，現(xiàn)在怎么辦？”李青風(fēng)恨聲道，“按您這么說，我可少拿了不少！”

　　“這個嘛.....”劉觀嘆口氣，然后沉思道，“已經(jīng)交付了一百六十萬，還有一百四萬要下個月！這么著，回頭我讓戶部的錢莊卡他們一下！”

　　說著，低聲道，“他們急著用錢，自然會找到你，到時候你就可以拿捏他們了！當(dāng)然，世侄兒，錢莊那邊用一次可是要給一次的人情錢的。所以他們的孝敬，你起碼要拿出三成來，撒給下面！”

　　“對對對，世叔您說的對！”李青風(fēng)忙道，“就這么辦！”可說著，他又迷惑起來，“本來一成的回款，落在他們手里只有二百七十萬，若是再要，萬一他們干脆不拆借了.....”

　　“他媽的比狗還笨！”

　　劉觀心中罵了一聲，又道，“他們正是用錢的時候，怎么可能不拆借！戶部錢莊的利息是最低的，他們就算給了三成出來，都一點不虧！”

　　說著，忽然露出幾分狠辣來，“再說他們敢不借嗎？他們?nèi)羰歉也唤?，那一百六十萬，老夫直接讓人收！哼哼，想必若不是他們已經(jīng)在別處借不到錢，也不會求到你這來！”

　　“到時候老夫一張公文，就說戶部錢莊查明他們借貸太多，有拆東墻補西墻的嫌疑。他們?nèi)舨幌氤怨偎荆偷霉怨缘耐鲁鰜?！?br>
　　“高！”李青云豎起大拇指，“還是您高！”

　　“來，喝酒！”劉觀笑道。

　　可李青云卻沒舉杯，反而繼續(xù)有些憂心的問道，“張貺生那邊？他會不會告訴我父親？”

　　“哎.....蠢成這樣，也是少見！”

　　劉觀心中哭笑不得，然后開口，“若是十年前，張貺生還是芝麻小官兒的時候，他或許會告訴你父親。”

　　“可是現(xiàn)在.....”劉觀說著，頓了頓，“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為尊者諱！他能問你父親，閣老，您缺錢？你見過那個幫著上官辦事了，還要找人情的？”

　　李青風(fēng)點頭，但神色顯然是一知半解。

　　“他更知道，這個事只要他跟你父親說了，你父親第一個辦的就是他！”劉觀冷笑。

　　“為何？”李青風(fēng)更不解。

　　劉觀一笑，“你爹最恨的，就是屬下擅自行事。這事是我出面，他拿捏不準(zhǔn)你爹是不是知情，但又不能不辦！”

　　“你爹知情他要問，就是在你爹面前要人情。你爹不知情他要是問，那你爹就要怪罪于他！”

　　“而能讓我出面親自辦事的，定然和你爹的關(guān)系極深......你爹的火，只能撒在他身上！”

　　李青風(fēng)大笑，“侄兒明白了！”

　　“哎，你比你老子看的清！”劉觀長嘆，帶著幾分感慨，“別看你李家烈火烹油，可他那個歲數(shù)還能支撐幾年！做官之人都是人走茶涼，更何況你爹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

　　“當(dāng)權(quán)的時候那些人不敢如何？一旦沒了權(quán)柄，他們還不紛紛咬上來？”

　　“你李家在松江的工坊，呵呵！沒了李閣老的招牌，早晚讓人找茬給吞了！”

　　“你現(xiàn)在趁著你爹還在位，謀劃后路是對的.....”劉觀說著，也瞥了一眼那信封，“錢有大用！起碼能保住幾代人的富貴.....”

　　此時，卻見李青風(fēng)忽然一笑，“世叔您放心，我李家到不了！”說著，低聲道，“你可知道，皇上說了.....”

　　~~

　　夜深人靜，偶有狗叫。

　　李景隆坐在花房之中，詫異的看著劉觀，“你沒聽錯？”

　　“下官怎能聽錯，李青風(fēng)親口說的，二皇子登門賠罪，說皇上金口已經(jīng)定下了，李家的孫女指給二皇子！”

　　“嘶......”李景隆倒吸一口冷氣，站起身來回踱步。

　　“公爺！”劉觀也站起身，“這是不是？皇上見李以行老邁，加恩給他李家的后輩，以延綿富貴呢？”

　　李景隆轉(zhuǎn)頭一笑，“你很了解萬歲爺？”

　　頓時，劉觀就知自己說錯話了。

　　他沉思片刻，忍不住再問道，“既不是加恩，那二皇子身份貴重，再選么一個岳家？”

　　“行了，萬歲爺?shù)男乃?，是你能猜的嗎？?br>
　　李景隆擺手，然后突然轉(zhuǎn)身，“這幾年你管著戶部的錢莊，你實話實說，這樣的事辦過幾次？”

　　劉觀頓時心里咯噔一下，“就這一次！”

　　李景隆撇嘴，“我不管你幾次，但我勸你，以后還要收斂。最好是，現(xiàn)在把一些爛賬趕緊往回要。實在要不回來的，就想辦法抹平！”

　　“下官一向小心，窟窿倒是沒有！”劉觀忙道，“公爺，可是您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兒？”

　　李景隆一笑，“沒有，我就是勸勸你！”

　　~

　　話，他已經(jīng)說到了。

　　劉觀能不能領(lǐng)會，那是他自己的問題。

　　就算他出事，李景隆也不怕。

　　首先他李景隆就沒打過戶部錢莊的主意，老朱家的錢，誰拿誰粘包！

　　這些年，他也更沒讓劉觀給他辦過私事，他問心無愧。

　　當(dāng)然，劉觀是因為他李景隆，給某些人辦過私事。

　　可那是人情！

　　都是人，誰能逃過人情呢！

　　“李家女指給二爺！”

　　劉觀已走，李景隆獨自琢磨著這句話。

　　許久之后，嘆息一聲，“萬歲爺，您難呀！”

　　孩子們大了，都想鬧家產(chǎn)了。

　　當(dāng)?shù)模臅撕⒆觽兊男??？蛇@是國不是家，就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了。

　　太子爺是一個人！

　　一群皇子！

　　槍打出頭鳥，打了一只其他鳥兒就消停了！

　　可也不能把這鳥兒打死，萬歲爺手心手背都是肉呀！

　　當(dāng)然這鳥兒要是聰明，明白萬歲爺?shù)膼圩又?，就是另一番的天高海闊?br>
　　“二爺！”李景隆心中暗道，“你可千萬別會錯意了呀！有了李至剛這樣的岳家，就不能折騰！分藩出去，才是好出路呀！”

　　想到此處，他忽然對外喊道，“小歪，小姐什么到京？”

　　“小的問過了，準(zhǔn)信兒！后兒一早！”李小歪在門外回道，“不過是跟著太子爺微服回來，聽說是走水關(guān)碼頭，那南城城墻那邊的水關(guān)！”

　　李景隆皺眉，“到時候你親自去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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