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吧?!惫鶈⒔舆^內(nèi)侍手里的湯藥。
皇帝咳嗽一聲,神情寡淡,眼里有抹哀傷,“啟兒來了?!?/p>
“父皇,龍體為重,六部積攢了不少政務(wù),等著你處理呢,百姓也都盼著你好起來?!惫鶈芈暤溃ㄆ鹨簧诇幩偷交实圩爝?。
皇帝沒說話,只是張嘴喝下。
一碗藥很快見底,郭啟起身之際,皇帝開口了:“啟兒,你怨朕嗎?”
“父皇?!痹挷懦?,郭啟眼圈紅了,“兒子享用的,是旁人幾輩子都得不來的,感激都來不及,如何會怨恨父皇?!?/p>
“這世間,兒子只有父皇一個親人了。”郭啟看著皇帝,眼淚流了下來,悲傷的不能自抑。
也直到此刻,皇帝才想起二皇子府遭屠戮,一府人只心血來潮去罄安寺禮佛的郭啟活著。
想到郭啟壓下悲傷,徹夜守著他的場景,皇帝心里難得有了絲動容。
“是朕走了眼,養(yǎng)出一對蛇蝎心腸的母子。”盡管將柔妃碎了尸,提起她,皇帝仍難掩怒恨。
“你是個好的?!笨聪蚬鶈r,皇帝面色柔了柔。
“兒臣有一事,希望父皇準(zhǔn)許?!辈亮税蜒蹨I,郭啟跪了下去。
才夸一句,就求上了,皇帝神情淡了淡。
“兒臣實在厭倦了爾虞我詐,明爭暗斗,往后只想青燈古佛,為逝者祈福,懇請父皇成全?!惫鶈⒁荒槇远?。
皇帝愣住了,他本以為郭啟是要好處,哪知道是存了出家的心。
“荒唐?!被实蹞巫饋恚澳闶腔首?,受百姓供養(yǎng),不為他們謀福,反倒生了避世的心?!?/p>
“此事,休要再提,趁早歇了那個心思?!?/p>
“父皇……”郭啟還要爭取。
“朕乏了,退下吧?!被实勰坏囊崎_目光。
“二皇子,皇上也是舍不得你?!比压鶈⒄埑隽说?,安慰道。
郭啟低著頭,落寞的走了。
“回去了?”
全公公一進殿,皇帝就問道。
全公公點頭,“二皇子瞧著,不是太精神?!?/p>
“妻妾皆死在皇權(quán)斗爭中,他難免心灰意冷,比起朕,他心里只怕更凄苦。”皇帝難得共情起其他人。
“你往工部走一趟,讓他們重選址,修建二皇子府?!?/p>
全公公應(yīng)了聲是,樂見父子親近,三皇子造反,對皇上的傷害是巨大的,他本就疑心重,如今更覺得身邊人心思叵測。
只希望二皇子能將人安撫了。
……
西山寨子,堂屋里坐了五個人,張嶺坐在上首。
“虎子出事沒多久,定國王府的世子進了河州府,他領(lǐng)了不少親衛(wèi),兄弟們身上的刀口,你們也看了,十分干脆利落,一看對方就殺伐果決?!?/p>
鄭哨看了眼宋礦,把情況講述了。
屋里有些沉默,眾人都知道鄭哨的意思,論嫌疑,楊束無疑最大。
“定國王府又怎么了,他殺我兄弟,我就要砍下他的頭!”宋礦怒聲道。
“老五,我知道你恨,但定國王府,是咱們能撼動的?”
“虎子已經(jīng)死了,你要把我們都搭上嗎?”鄭哨沉著聲。
“就是?!逼渌麅扇烁胶停m在這一帶威風(fēng)霸氣,但他們不會狂到覺得自己能和楊家軍對抗。
“老五,你就忍忍,楊元帥一閉眼,楊束肯定活不久?!?/p>
宋礦嘴角抿成直線,一言不發(fā)。
見他這樣,張嶺站了起來,粗著聲豪氣道:“你既執(zhí)意,做哥哥的,只能豁出這條命。”
“謝大哥!”宋礦紅了眼。
見張嶺又被義氣沖了腦門,鄭哨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視線在屋里人打轉(zhuǎn),本該勸阻的他,這一次沒有出聲。
待人散去,鄭哨看著張嶺,下了決心,“承蒙大哥關(guān)照,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今晚我就下山了?!?/p>
張嶺一臉驚訝,沒想到鄭哨會同他告別。
“是,我貪生怕死,不想惹上定國王府?!?/p>
不等張嶺問,鄭哨直接承認(rèn)。
“落草為寇,從不是我所愿,奈何家貧,沒有上升的路?!?/p>
“在寨子這些年,雖不缺口糧,但心里,始終感覺空蕩蕩的,落不到實處?!?/p>
“大哥,我知道你義字當(dāng)先,不想老五自己跑去送死,相處這么許久,我也說不出讓老五放下的話?!?/p>
“但其中利害,我得讓你知道?!?/p>
“信上說,楊束就在涼縣,離我們這不足五十里?!?/p>
“他身邊親衛(wèi)雖多,但殺個紈绔,對我們來說,并不會太難?!?/p>
“可楊束一死,不光寨子里的人要被追殺到底,楊元帥一旦受不住打擊,覬覦燕國的國家會立即添兵。”
“大哥,屆時,底層的人,都將無法裹腹,邊境若失守……,戰(zhàn)敗國家的下場,你也是知道的?!?/p>
鄭哨說完跪了下去,沖張嶺磕了三個響頭。
“不必挽留,我去意已決?!?/p>
“他日若有機會,必報答大哥的恩情?!?/p>
鄭哨從地上起來,一步一步往外走。
張嶺張了張嘴,往前走了兩步,滿眼掙扎,可直到鄭哨消失在視線里,他也沒把人喊住。
對鄭哨說的,張嶺并不十分認(rèn)可,在他看來,楊老元帥反正活不長,就算早點死,也沒什么妨礙。
至于定國王府的追殺,避一避就是了。
宋礦跟了他這么久,更是為他擋過刀,他不能寒他的心。
鄭哨因為張嶺重情重義,在寨子里留了下來,如今也因為張嶺的情義離開,他是個好哥哥,但絕不是個好首領(lǐng)。
“大哥,你就放他走?”知道消息的宋礦找到張嶺,“鄭哨知道寨子里多少隱秘,他要說出去,或者投向楊束……”
“老五!”張嶺低喝,“你與鄭哨認(rèn)識不是一日兩日,他什么為人,你不知道?”
宋礦撇了撇嘴,“大哥,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鄭哨城府向來深,誰知道平日是不是裝的?!?/p>
“也就比我們多認(rèn)識幾個字,成天一副清高樣,要不是他不讓劫老弱婦人,虎子能為了寨子生計,鋌而走險?”
“大哥,鄭哨聰明,一定會拿我們當(dāng)墊腳石,往上爬的,此人留不得??!”
“大哥,共富貴的時候,鄭哨可沒說過不開心,這寨子一有危機,他立馬收拾包袱,可見和我們不是一條心?!?/p>
“大哥,你不能拿全寨人冒險啊?!?/p>
在宋礦不停的勸說下,張嶺有些許動搖,他眸子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