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所得不多,那也就不必做太早的打算,收來都放在這邊的鋪子里慢慢地賣,權(quán)當(dāng)是徐璈用來哄桑枝夏高興的小把戲,不必在乎虧本折損。
要是量大的話,那可動的念頭就不止于此了。
說起正事兒,徐璈和徐明輝都斂了暗中的針鋒相對,安靜地側(cè)耳聽著,聽桑枝夏開口。
桑枝夏沒注意到空氣中涌動的暗流,想了想說:“我大致估過?!?/p>
“家中現(xiàn)有耕地是二百三十六畝,除去栽高粱和大豆的,其中有一百六十畝的地產(chǎn)約莫在一畝地二百,合下來總數(shù)大概是三萬到三萬二之間?!?/p>
陳菁安倒茶的動作猛地一頓,錯愕抬頭:“嫂子說的是三萬斤?”
“對啊?!?/p>
桑枝夏對這個畝產(chǎn)總數(shù)并不滿意,微蹙著眉說:“暖棚所出的糧種太少,開荒后大多數(shù)耕地用的糧種仍是買來的種子,產(chǎn)能很低。”
畝產(chǎn)二百斤米,這是真的很低很低!
開荒耕種整個過程徐家都是花錢請人來做的,前前后后花出去的工錢多得跟灑水似的,如此低下的畝產(chǎn)量壓根就沒多少賺頭,桑枝夏想想就忍不住嘆氣。
陳菁安想說這已經(jīng)不少了,誰知桑枝夏接下來說的話,更是直接讓他的下巴砸了地。
“另有三十畝地里種的是培育過的稻種,可估一畝地出糧三百余斤,實際打出來的只會比預(yù)估的多,絕不會少?!?/p>
陳菁安心頭不受控制地一跳,抿緊了唇說:“嫂子的意思是,三十畝地便可有將近萬斤的產(chǎn)數(shù)?”
“此言當(dāng)真?”
桑枝夏不太理解他為何如此驚訝,頓了下說:“當(dāng)然是真的。”
“這個數(shù)還是少,一切順利的話,明年這時候一畝地可奔著畝產(chǎn)四百出頭沖一沖。”
一畝地若可產(chǎn)出四百斤純凈米糧,百畝地就是四萬,單是徐家現(xiàn)有的耕地,一年僅稻米產(chǎn)出便可有近十萬之巨……
陳菁安突然明白了,很久之前徐璈跟自己提起過的話是什么意思。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竭力鎮(zhèn)定下來說:“嫂子,據(jù)我所知尋常莊戶一年一畝地產(chǎn)出最多不超二百,就是一年可種兩季稻的水暖江南,也不曾有過這么大的量,你確定沒估算錯?”
這么驚人的數(shù)目,真的是小小一個洛北村能長得出來的?
陳菁安這話一聽,就知道他的確是私底下查過,算半個懂行的。
桑枝夏搓了搓指腹說:“糧種不同,產(chǎn)能差距很大,這么說能理解?”
陳菁安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
“簡單地說,咱家用的糧食種子是自己雜交培育出的,別處都沒有,這是優(yōu)勢之一;你剛才也說了,江南等地氣候適宜一年可種兩季稻,西北自來苦寒是比不上,可西北之地也有別處有不起的優(yōu)勢?!?/p>
“這邊的土好,非常好?!?/p>
土地的肥沃程度也是影響糧食產(chǎn)出的重要因素,西北受天氣的多方限制是不假,土質(zhì)的肥沃卻是很多地方都比不上的。
而且西北地廣人稀。
桑枝夏話頭說開了,索性就直接說:“如果是在你提到的江南等地,那種擅耕種多出糧,好的耕地幾乎都早早地被人捏在了手中,想租賃或者是購買都不是容易的事兒,想擴大面積增產(chǎn)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可西北不同?!?/p>
“這邊的人太少了,可是荒地很多很多?!?/p>
受長久以來的地域認知限制,久居在西北等地的百姓并未意識到腳下土地含有的巨大能量。
西北也一直以苦寒貧瘠聞名遐邇,世人似乎都認定了這片荒蕪的大地上很難孕育出希望。
事實恰好相反。
在桑枝夏的心里,這片被冰雪覆蓋的大地,是個無人發(fā)現(xiàn)并且可待挖掘的巨額寶藏。
徐璈見她無意識地搓手,十分懂眼色地找出了柜臺上的紙筆擺好。
桑枝夏也沒多想,鋪開了一張紙趴在桌上就給幾人演算:“西北別的不多,十里八鄉(xiāng)沒人稀罕的荒地最多,按官府規(guī)定,開荒一畝地定下地契需要繳一兩銀子的耕稅?!?/p>
“加上請人開荒所費,五百畝地開荒耕種的成本最多不過七百兩,可是五百畝地最多兩年,合計能產(chǎn)的米糧之?dāng)?shù)起碼這個數(shù)?!?/p>
看著她在紙上寫出的駭人數(shù)字,陳菁安捏著茶杯的手指無聲顫抖,就連徐明輝的眼中都閃過了凝色。
徐明輝遲疑道:“大嫂,一畝地真的可有望產(chǎn)出六百斤糧?”
桑枝夏揉了揉手腕:“為何不能?”
“不信的話今年收稻的時候,你回家去看著上稱,我額外劃出來的那三畝地里收出來的數(shù)但凡是比這個少了,那就……”
桑枝夏想了想沒必要挖坑埋自己,果斷把徐璈賣了:“就把那一畝地收出來的糧食全喂徐璈吃了,少吃一碗都不作數(shù)?!?/p>
徐璈早就被桑枝夏描述出的盛景驚起過一次心潮,此時對比陳菁安和徐明輝的露于眉眼的震驚多些許鎮(zhèn)定,只是聽到桑枝夏反手流暢賣自己的操作,忍不住低嗤出聲。
“枝枝……”
“嘿呀,就是打個比方嘛。”
桑枝夏狹促地對著他擠擠眼,自己想想先樂了:“我有把握,不會讓你吃那么多的?!?/p>
徐璈扶額一笑沒再多話。
陳菁安一時激動連茶杯里的茶水灑出來都顧不上,胡亂把手指放在胸前一蹭,吸了吸氣說:“照嫂子所言,西北這么多荒地,只要開荒得當(dāng),那咱們豈不是想要多少米糧就能有多少米糧?”
桑枝夏好笑道:“也不能這么說?!?/p>
“西北可開墾的荒地確實是很多很多,可是人不多啊,就算是花銀子雇人,可請到的人手也是有限的。”
沒有足夠的勞動力,再多耕地也只是懸在脖子前頭的大餅,想咬一口并不容易。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桑枝夏頓了頓:“我想過其中的道道,可以用手里現(xiàn)有的耕地做基礎(chǔ),開設(shè)農(nóng)莊?!?/p>
徐璈瞇起了眼:“農(nóng)莊?任命管事采買下人,把地里的活兒交給這些人去做?”
“不?!?/p>
桑枝夏重新抓起毛筆,低頭寫寫畫畫:“我說的農(nóng)莊,跟你知道的可能不太一樣?!?/p>
“開荒需要用的耕牛農(nóng)莊自己喂養(yǎng),按指定的方向持續(xù)開墾荒地,這樣便可長期擴大耕地面積;農(nóng)莊中除了雇傭的人外,還可以用分紅制吸引附近的村民主動加入?!?/p>
徐明輝狐疑道:“分紅制?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將所有拿著鋤頭耕種的人集在一起,全都去種咱家的地?!?/p>
似乎也知道自己這個說法有些過于驚人,桑枝夏斟酌了一下才說:“以洛北村為例,村民們一年耕種,畝產(chǎn)不會超過二百?!?/p>
“可如果種咱家的地,用咱家給的稻種,我們可以把地里收獲按一定比例當(dāng)紅利,分給參與耕種的村民?!?/p>
“同樣的勞作同等的時長,分到手的絕對比他們自己下力氣得到的收益更大?!?/p>
除去分給村民的,剩下的就都是徐家所得。
這樣籠統(tǒng)算下來,省下了雇人勞作的成本,又不耽誤地里的耕種,一年所獲絕對是一個相當(dāng)驚人的數(shù)字。
陳菁安盯著桑枝夏寫出來的娟秀字跡,一顆心險些蹦出了嗓子眼,聲音發(fā)?。骸吧┳佑X得這個分紅制能吸引到的人多嗎?”
桑枝夏:“當(dāng)然多。”
“你想哇,他們自己一年埋頭苦種能得多少?我一畝地愿意分給他們翻倍的大米,糧莊這邊的生意要是做得順了,多出來吃不完的還能出銀子收了,又得銀子又得米的好事兒,愿意做的人肯定不少?!?/p>
只要能先樹起一個讓人眼熱的榜樣,前仆后繼的人肯定多如過江之鯽,不愁沒人。
而且劃分好了各家負責(zé)的田地,事先簽訂好地中所得的分配額度。
每一戶參與進來的人家,為了自己一年能從地里獲得更多的好處,只會一個更比一個愿意下力氣,絕對不會有人跟到手的糧食和銀子過不去。
桑枝夏想想來日風(fēng)吹稻浪的金燦燦,笑眼彎彎地說:“地和人多了,不一定都要種稻子啊,大豆,高粱,小米,麥子,什么不行?”
“糧食可釀酒,釀酒剩下的酒糟可以喂豬喂雞,養(yǎng)這些牲畜鏟出來的糞便稍微發(fā)酵一下,拉到地里就是現(xiàn)成可用的農(nóng)家肥,地肥了,長出來的莊稼肯定就會更好?!?/p>
“這才是我說的農(nóng)莊,一個自給自足,產(chǎn)能無限的農(nóng)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