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跟元才的會面過程出人意料的順利。
雙方立場雖有不同，也是各為其主，但在當(dāng)下有了相同的目的，接下來的進(jìn)展就會變得非常流暢。
試探到對方的底線后，徐璈沒花多長時間就跟元才商定了下一步該做的事兒。
徐璈起身說：“事態(tài)緊急，我就不在此多盤桓耽誤元將軍的安排了。”
元才也是剛剛在徐璈的口中得知了江南等地真實的現(xiàn)狀，心頭掀起滔天巨浪的同時，口吻中也不由自主地帶出了幾分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服。
“驃騎將軍行之有效雷厲風(fēng)行，元某心中佩服。”
“驃騎將軍放心，元某既是答應(yīng)了聯(lián)手抗洪，在洪災(zāi)安然度過之前，絕不會另存半點不良之心?！?/p>
“至于你我之間的勝負(fù)之爭……”
元才灑然一笑：“既是好不容易保住的江南，想來驃騎將軍也如我心中所想，不愿再在這保存千年的溫婉水鄉(xiāng)另添殺戮之影?！?/p>
“自然。”
徐璈略一抱拳，輕笑道：“元將軍所攜大軍可入城抗洪，待洪災(zāi)過去，交鋒之地也理應(yīng)是在遠(yuǎn)離城鄉(xiāng)之處。”
徐璈毫不掩飾自己的戰(zhàn)意：“元將軍就算是想把地方定在城內(nèi)，攻守之勢也必當(dāng)易地而處?！?/p>
“江南一帶，是我已經(jīng)放在碗里的餑餑，絕不拱手相讓?！?/p>
元才聞言失聲而笑。
“既如此，元某在此愿驃騎將軍返程順利?！?/p>
“今晚子時大軍會即刻拔營動身，于明日入南允抵御洪災(zāi)之險。”
元才緩緩呼出一口氣，隔空對著徐璈抱拳一禮：“驃騎將軍，明日南允城見?！?/p>
徐璈彎唇頷首，一句多的廢話也不說轉(zhuǎn)身就走。
等徐璈帶著隨行的兩個人徹底消失在元才的視線里，一直忍著心頭萬千雜緒的人沒忍住說：“將軍?！?/p>
“您就這么答應(yīng)了跟徐璈合作聯(lián)手抗洪，一旦此事傳回京都，那……”
“能怎么？”
元才譏誚道：“臨陣殺將？弄死我還是誅我九族？”
說話的人啞口無言。
元才撣了撣袖口冷嗤道：“可惜了，本將軍出身微末，既未成家娶妻，也無親族父母?！?/p>
“扒拉到最后，能被推上斷頭臺的不還是我一個嗎？”
元才的心腹狠狠沉默，過了許久才啞著嗓子說：“將軍何必如此出言自傷？”
“將軍憐百姓之心無可厚非，只是徐璈此人生性狡詐，善用兵于詭道，是個防不勝防的狠角色。”
“咱們出力抗洪本是大義之舉，可貿(mào)然相信徐璈的說辭，萬一誤中奸計，入了被徐璈掌控的地盤后出了差錯，那豈不是得不償失嗎？”
他們在千防萬防中還是大意了。
江南等地?zé)o聲無息落入徐璈手中，此事傳回京都已是大罪。
盡管他們心里都清楚，元才并無帶兵投靠嶺南之意，跟徐璈的聯(lián)手也只是單純?yōu)槊瘛?/p>
可三歲小兒都知道，這樣的實話不會被取信。
最后縱然是聯(lián)手抗災(zāi)成功，元才與徐璈如約定好的一般，光明正大地決戰(zhàn)沙場，不論最后的結(jié)果是輸還是贏，后果都……
“我本也不在乎這個?！?/p>
元才擺手打斷心腹的憂慮，輕描淡寫地說：“身前何須去想身后事？”
“大丈夫仰窺天地，自問無愧于心，那就夠了。”
至于活路？
元才自嘲一哂，無聲呢喃：“早在被皇上任命來此時，我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
心腹沒聽清這話，下意識地問：“將軍？”
“沒什么?！?/p>
元才懶懶地笑道：“我只是覺得，碌碌半生空有大志，能在如此危機(jī)之際順心而行，還能遇上個懂得也愿意尊重自己的敵手，也算是夙愿得償，死而無憾了。”
“您……”
“罷了?！?/p>
元才打斷心腹的話，閉著眼說：“咱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前去抗洪，那就不能大意?！?/p>
“去安排吧，今晚子時，大軍準(zhǔn)點兒拔營趕往南允！”
元才手中的大軍聽令而動，陷在南允的桑枝夏也終于收到了比徐璈腳程略快一步的密信。
桑枝夏手指無意識的松開，剛端起來還沒入口的姜湯就滾到了地上。
“你們少主趕回來了？”
桑枝夏條件反射地抬高了聲調(diào)：“這種節(jié)骨眼上，他趕回來做什么？！”
傳信的人默默低頭裝作自己不存在。
范世成和桂盛好不容易抽出空來喘口氣，察覺到桑枝夏話中的怒意，對視一眼，本能地把頭埋進(jìn)了冒著熱氣的姜湯碗中。
桑枝夏熬得遍布紅血絲的瞳孔反復(fù)戰(zhàn)栗，出口的話音也帶了急切：“簡直就是胡來！”
“我不是已經(jīng)讓人給送了消息，讓他在江南好生坐鎮(zhèn)大局不必來此嗎？！”
“是消息沒傳到地方還是根本就傳錯了話？！”
人已經(jīng)距南允不遠(yuǎn)了，那就是早就動身的。
合著她前后給徐璈送的信，全都被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
這人壓根就沒把她說的話當(dāng)一回事兒？
桑枝夏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目睹此情此景，艱難得出一口喘息之機(jī)的人都深深低頭。
范世成看著鵪鶉似的蹲在自己身邊的徐明陽，以及大氣都不敢出的桑延佑，百感交集。
敢情這兩位煞神似的小爺，也有怕得夾尾巴的時候？
桑延佑敏感地橫了范世成一眼，用口型說：“看什么？”
范世成趕緊雙手捧著姜湯喝了一大口，一張嘴還噴出了一口熱騰騰的白氣：“沒什么沒什么，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覺得，桑東家好威風(fēng)！”
桑延佑炸起的毛被捋順了，眉眼間還翻涌起了一丟丟小驕傲。
徐明陽灌了口熱乎的進(jìn)嘴，不受控制地打了個擺子，難掩自得地?fù)P起脖子：“那是！”
“我大嫂的威風(fēng)可謂是無人能及，那可是我大嫂啊，你以為……”
“東家?！?/p>
林云青紫著臉從外頭快步走入，死死地低著頭，看起來比在場的其余人都更心虛。
怒火中燒的桑枝夏見狀心里咣當(dāng)一下，敏感地瞇起了眼：“你想說什么？”
林云深深吸氣，在反復(fù)的心理建設(shè)后緩緩側(cè)身，望著看似空無一人的門外，僵硬地說：“回東家的話，齊老和嫣然小姐……”
“已經(jīng)到南允了?！?/p>
桑枝夏：“……”
原本洋洋得意的徐明陽聞聲猛地打了個寒戰(zhàn)，把舌頭和姜湯一起咽進(jìn)肚子里更夾了尾巴。
桑延佑原本還在悄悄打量桑枝夏的臉色，倒抽一口涼氣，也悄悄把歪了的脖子扭了回來。
桂盛和范世成不知來者何人，但兩個老狐貍察覺到氣氛實在緊繃，都不動聲色地放輕了呼吸。
雨聲敲打的小屋內(nèi)落針可聞，唯一聽得清的就是桑枝夏忍無可忍變重的喘氣聲。
桑枝夏攥著桌角的手背上都暴起了躍動的青筋。
桑枝夏狠狠咬牙：“好哇！”
“大的管不住，小的說不通，合著我現(xiàn)在說出去的話全都成了廢話？”
“老的少的全都主意大了是嗎？！”
林云滿腔苦澀欲哭無淚。
圍觀者紛紛屏氣凝神不敢吱聲。
門外的角落里，徐嫣然抱著自己不離身的小藥箱，眼巴巴地望著齊老小聲說：“您看，我就說大嫂肯定會生氣。”
非常生氣的那種。
齊老面不改色：“生氣怎么了？”
“我都這么大把年紀(jì)了，還能怕她這個小丫頭？”
徐嫣然眼底燃起一絲絲信賴的希望，正想說接下來的事兒全都交給您了。
誰知齊老下一秒就說：“放心，你大嫂舍不得揍你的。”
徐嫣然頭頂冒出幾個問號。
齊老理直氣壯地說：“我都這么大年紀(jì)了，她肯定也不能對我動手?！?/p>
徐嫣然：“……”
徐嫣然咽了咽唾沫，弱弱地說：“原來，您說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是賭不會挨揍？”
齊老滿眼正直：“不然你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