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下的天羅地網(wǎng)不可能什么魚都不抓。
區(qū)別只是在于是或抓或放的方法。
經(jīng)歷洪災(zāi)一事,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可以得到額外的容情,但該祭了江南之地的人命也不會少,這些關(guān)竅徐璈在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徐璈不想拿這種事后清算臟了桑枝夏的手。
桑枝夏也懶得過問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兒。
但人都主動送上門了,不抓豈不是辜負(fù)了人家主動前來的深情厚誼?
寂靜無聲中,桑枝夏慢悠悠地說:“我只是個傳話的閑人,具體緣由為何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要是有人好奇或是心存不忿的話,也好辦?!?/p>
“剛才被帶走的這些人做過什么,在這段時間又是怎么做的,樁樁件件不妨掰扯開了細(xì)細(xì)地說。”
“用功者當(dāng)獎,有過者當(dāng)罰,這本來就是無可厚非的事兒?!?/p>
“不過……”
桑枝夏要笑不笑地看向神色各異的眾人,玩味道:“要真的準(zhǔn)備針對查得這般細(xì)致,只怕受牽連的就不止是那些人了。”
天下烏鴉一般黑,能有如今這般地位的豪商,誰的手中又真的如自己所說的那般一塵不染?
桑枝夏眼尾泄出淡淡的譏誚,桂盛見勢不妙趕緊站出來打圓場:“小王爺明察秋毫,定不可能會冤了誰?!?/p>
“我們能有今日全托庇于小王爺?shù)亩鞯拢闹懈屑o處可說,自是無任何怨言的。”
桑枝夏勾了勾唇懶得多糾纏這個話題,見無人再說別的,不緊不慢地說:“今日諸位前來出我意料,不過既然是來了,想必就是有關(guān)于針對洪災(zāi)退后的重建有不同的想法?!?/p>
“我仗著貴人的威風(fēng)在此托一句大,災(zāi)后整頓重建一事當(dāng)屬緊要,大小細(xì)節(jié)切不可疏忽?!?/p>
“只是我人年輕經(jīng)歷淺,只怕有想不周到的地方,諸位可暢所欲言。”
雁過拔毛是徐璈一貫的作風(fēng)。
桑枝夏決定將其發(fā)揚光大。
有錢的出個錢場,錢不夠的把人力補(bǔ)上。
在他們離開南允之前,重建的種種措施必須落實到位。
桑枝夏把話題引向了避不開的高度,剩下的人就算本來不是這么想的,這會兒也不得不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桂盛和范世成被一顆定心丸喂得踏實了,捂著自己保住的腦袋,就開始動員大家伙兒群策群力。
徐璈等得不耐煩找出來的時候,桑枝夏已經(jīng)把事兒敲定得差不多了。
洪災(zāi)損毀的民宅街道,將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nèi)得到陸續(xù)修補(bǔ),被沖毀的渡口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重新修繕完畢。
在此次洪災(zāi)中暴露出來的道路險阻等問題,也有人拍著胸口說花費自己全都包了。
修橋鋪路,施粥送藥。
凡是有利于民的善舉,義不容辭。
至于已經(jīng)成了泡影的南潯商會,范世成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范世成一臉深沉地說:“眾商不可空無首,否則各行其是必出亂相。但這個眾商之首也不可是無才無德之人,以免再現(xiàn)之前的會首行惡,底下人效仿行之?!?/p>
“我提議重建商會,另擇選出商會的會首,由會首帶領(lǐng)南地眾商。”
范世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桑枝夏的臉色,正色道:“商會建立,自會首往下一來是可以起到互相督促的作用,上下彼此形成約束?!?/p>
“二來是可以把控市面上的布米糧油等百姓生存所必需之物的價格,統(tǒng)一調(diào)控,免得有人生出歹念坐地起價,給百姓帶來不必要的損失?!?/p>
桂盛也站出來認(rèn)真道:“群龍不可無首,商道不可無頭?!?/p>
“范家主所言極是,還是當(dāng)盡快推選出新的會首,組建起新的商會?!?/p>
這倆老狐貍率先開口,其余人哪兒還會有不明白的?
原本都閉嘴當(dāng)鵪鶉的人仿佛是瞬間找到了開口的熱情,爭先恐后地描述起了商會的重要性,還有人提議每年照規(guī)矩往商會送稅。
桑枝夏聽得面皮無聲抽搐,末了失笑道:“按律上稅無可厚非,但給商會的會首上稅,這樣的法令我倒是聞所未聞。”
提出送稅的人干笑著不敢接話。
桑枝夏沉吟一瞬,不等這些人開口明著把自己架到會首的位置上,直接說:“重建商會一事你們說的在理,不過具體要怎么做,暫時還得不出結(jié)論。”
“沒有別的事兒就請各位先回去吧,先把手頭上的事兒做好了再說旁的?!?/p>
桂盛和范世成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干脆地點頭說好。
原本還想說什么的人見此情形,也默默閉上了自己的嘴,陸續(xù)起身告辭。
桂盛走出去看到不知什么時候到了門邊的徐璈,猛地一怔,伸手就去掀袍子下跪行禮:“草民桂盛見過將軍。”
不認(rèn)識徐璈的人聞聲腳下一頓,緊忙也跟著行禮問好。
眨眼間不算寬敞的門口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徐璈抬腳邁過門檻淡淡地說:“不必多禮,都下去吧?!?/p>
“多謝將軍?!?/p>
徐璈向后擺了擺手,剛才還磨磨蹭蹭的人突然動作就都快了許多。
不多時門口的人都散了,徐璈坐在桑枝夏的身邊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揉了揉才低聲說:“枝枝,你不想當(dāng)商會的會首?”
但凡是桑枝夏有一星半點這樣的意思,剛才她一句話都不用說,桂盛和范世成就能雙手把她捧到會首的位置。
而且有徐璈在,桑枝夏雖然可能是江南一帶最年輕的商會之首,但她得到的體面和威風(fēng)一定是最實在的。
桑枝夏用腦門在徐璈的手上輕輕一撞,哭笑不得地說:“我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給自己尋摸一個官帽戴?”
“而且德才兼?zhèn)涞娜硕嗟氖?,我就算是登上了這個位置,那也是錢少事兒多滿地雷,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桑枝夏懶懶地往徐璈肩上一靠,閉著眼說:“商會的存在是有必要的。”
有個統(tǒng)一的方向,有了不得違背的規(guī)矩,這些各有傲氣的人才有約束手腳的鏈條。
一旦遇上什么麻煩,勁兒朝一處使,也好有個應(yīng)對之機(jī)。
但南地商會的會首,她不合適。
桑枝夏也不覺得那個位置有意思。
桑枝夏打了個哈欠不緊不慢地說:“要我說,這會首的位置就是個燙手山芋,沾不得?!?/p>
徐璈指腹滑過桑枝夏耳側(cè)的碎發(fā),輕聲道:“有我在,不會有麻煩。”
“但是我嫌煩啊?!?/p>
桑枝夏低笑著說:“我想關(guān)注的重點不是江南水鄉(xiāng),對這邊游覽可,賞玩也好,并無久居之意?!?/p>
“等你手頭的事兒忙得差不多了,商行依舊是交給林云和薛柳他們打理?!?/p>
“以后若有機(jī)會就尋個春暖花開的好時節(jié),帶著咱家的老少來游賞走一圈,吃喝玩樂賞玩夠了,就打道回家,這么個一心只向清閑的人,攬會首的活兒作甚?”
會首的位置是個聚寶盆,同樣也是個火山口。
桑枝夏自認(rèn)沒那么大的本事,索性懶得給自己找麻煩。
桑枝夏戳了戳徐璈的腰說:“南地商貿(mào)繁盛,涉及的方方面面都太過緊要,這位置得是小王爺信得過的人來坐?!?/p>
與其自尋煩惱,不如把麻煩甩出去讓江遇白自己處理。
借此機(jī)會肅清江南等地的商界風(fēng)氣,想來也是江遇白樂見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