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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納妾、故人

    蕭家乃是累世大族,人口眾多,不僅兒子多,閨女也多。

    一群鶯鶯燕燕圍攏在后宅門口,俱是紫色不俗,身上綾羅綢緞衣飾華美,看得房俊眼花繚亂,伸著手兒跟房俊討要賞錢,嘰嘰喳喳猶如百鳥朝鳳,吵得房俊耳中轟鳴,腦袋都大了一圈兒……

    幸好早有準(zhǔn)備,屈突詮端著一個大大的籮筐,里面是用紅紙糊成的紅包,印著精美的花紋,里邊裝著簇新的銅錢。

    有女眷過來討要,屈突詮便笑嘻嘻的遞過去,趁機(jī)在素白的小手兒上摸一把,惹得女眷們紛紛驚叫,紅著臉兒退開一旁,瞪著屈突詮這個登徒子的,那目光又是幽怨又是驚訝,卻唯獨(dú)沒有多少惱怒……

    大唐風(fēng)氣開放,尤其是今日這等喜慶日子,這等調(diào)戲程度,盡在大家接受之內(nèi)。

    納妾畢竟不是正婚,所有程序一應(yīng)縮減。

    鬧了一陣,便有陪嫁的丫頭摻扶著蕭淑兒,坐進(jìn)房家抬來的轎子里,轎簾蓋好,由房俊親兵充當(dāng)?shù)霓I夫便起轎,抬著小轎子晃晃悠悠的出了宋國公府一側(cè)的角門。

    妾侍,在這個年代的地位是極低的。

    不僅進(jìn)入夫家的時候要從側(cè)門抬進(jìn)去,便是出嫁之時,亦要從娘家的側(cè)門抬出去……

    哪怕是蕭家的女兒,哪怕房家變成一個土財(cái)主,亦是一樣。

    宋國公府門前,響起震天的鑼鼓聲。

    坊里的百姓早已蜂涌而來,議論紛紜熙熙攘攘。蕭家嫁女兒不稀奇,但能夠娶蕭家的女兒做妾,除了皇室之外,誰有這樣的地位?簡直不可置信。不過房俊在民間聲譽(yù)極好,當(dāng)他一身吉服出了大門,翻身跨上棗紅馬,英姿勃勃的打馬前行,路旁的百姓紛紛叫好。

    “房二郎,好樣的!”

    百姓們是真心覺得房俊牛,而且也都喜聞樂見。

    卻將蕭家送親的人喊得黑臉,尷尬得不行……

    什么叫“房二郎好樣的”?感情吾家閨女活該就只能給房俊做妾是吧?還是說吾家閨女終于出來做妾的,你們就看著高興?

    ……

    崇仁坊這邊更熱鬧,這里的鄰居對房俊更熟悉,知道這位雖然外界傳揚(yáng)乃是“棒槌”,平素卻最是平易近人,崇仁坊居住的都是達(dá)官貴人、王侯公卿,但是這些各家的奴仆婢女們,卻都覺得房二郎是個溫和的性子。

    性子好,不可待下人,官職高,還有才華,這樣的人誰不希望他過得好呢?

    于是從一進(jìn)崇仁坊的坊門開始,人群便鬧哄哄的,時不時有人叫出“房二郎公侯萬代”“百年好合”這樣的話語,氣氛愈發(fā)熱烈。

    房俊便端坐馬上,緩緩而行,露出一副禮節(jié)的微笑,頻頻作揖,予以還禮。

    數(shù)十掛鞭炮在府門前早已鋪好,紅色的鞭炮鋪滿了門前半條街,點(diǎn)燃捻子,噼哩叭啦的鞭炮聲震耳欲聾,硝煙彌漫籠罩了整條街,好像有仙圣駕臨亦或是神獸出沒……

    大紅色的炮皮子炸裂開來,隨著火光炸亮漫天飛舞,格外喜慶。

    房俊在府門前下了馬,自大門而入,抬著姨娘的小轎子則繞過正門,于一側(cè)的側(cè)門進(jìn)入府內(nèi),直接抬去后宅。

    ……

    房府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

    外間自有長兄房遺直料理,固然這位仁兄整日里窩在書房隱隱有“成仙”的架勢,但是自己兄弟納妾,卻也不得不出面張羅,總不能讓老爹出頭吧?好在他性子固然迂腐了一些,對于禮數(shù)卻是一絲不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任誰也挑不出一個錯處來。

    況且還有李思文、屈突詮等等一干好友照應(yīng)著,這幫家伙平素胡鬧起來天都敢同個窟窿,一個比一個跳脫,但到底都是勛貴世家出來的子弟,這等場面照應(yīng)下來完全不在話下。

    后宅自有長姊韓王妃料理,這個場合武媚娘是不能出面的,再是能耐,也總歸是個妾……

    前院禮賓客如云。

    縱然只是納妾,可誰叫如今房俊在官場之上風(fēng)生水起?鉆營巴結(jié),古今如一,這就是官場的常態(tài)。一批一批中層官員前來祝賀,送上賀儀,見到房家也沒有大擺筵席,顯然不打算大肆鋪張,便湊到房俊跟前說上幾句恭喜的話兒,紛紛告辭。

    但李績、李靖、岑文本、李孝恭等一干大佬卻坐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 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畢竟有房玄齡這么多年的香火情份在,是肯定要留下吃一頓喜酒的。

    長孫無忌今日沒來,這在情理之中,眼下房家與長孫家不僅僅是形同陌路,簡直是針鋒相對,長孫無忌這等性格,看似平和實(shí)則驕傲得沒邊兒,焉能登門給房家慶賀?

    但官場的臉面在,故而派了長孫渙前來……

    正門口,房俊于長孫渙相互見禮。

    這兩個幼時玩伴,如今卻漸行漸遠(yuǎn),形同陌路。

    長孫渙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如今長孫沖逃亡天涯,他早已成為長孫無忌屬意的家族繼承人,愈發(fā)增添了幾分沉穩(wěn)干練,本就是出類拔萃的年輕俊彥,看上去更加氣質(zhì)不凡。

    “恭賀二郎,素聞蕭家這位嫡女,乃是天姿國色鐘靈毓秀,當(dāng)初這門親事定下,不知多少江南子弟扼腕嘆息失魂落魄,恨不得取彼而代之,便是長安子弟,亦是艷羨不已,如今卻花落房家,二郎邀天之幸,這運(yùn)道簡直逆天,當(dāng)真好福氣。”

    “呵呵,這有什么好羨慕的?命中八尺,難求一丈,這就是命數(shù),羨慕不來的。難不成二郎也羨慕嫉妒恨?羨慕一下就好,若是太過執(zhí)著,輾轉(zhuǎn)反側(cè)夙夜難眠就不好了?!?br />
    “二郎此言差矣,總歸不能指望著天上掉餡餅吧?人,還是要去爭一爭的,說不定明日吾便尋到一個不遜于這位蕭美人的角色呢?”

    “哈哈,正所謂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隨緣就好,切勿鉆了牛角尖?!?br />
    ……

    兩人都是家中行二,都被成為二郎。

    談笑晏晏,光風(fēng)霽月,只不過嘴里說著美人,實(shí)則心底都清楚,對方說的絕不是什么美人……一個嫉妒對方運(yùn)氣好,一個諷刺對方功利心太重。

    長孫渙面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僵硬,半晌,幽幽嘆息一聲,道:“前路荊棘,若是不爭,如何披荊斬棘,得窺大道?你我身份不同,站的位置也不同,吾之心境,汝未必便能體會?!?br />
    房俊默然。

    他承認(rèn)長孫渙說得有道理,沒人是圣賢,不能指摘別人選的路。

    但是道理歸道理,有些東西一旦出現(xiàn)了裂痕,便再難恢復(fù)原樣,鏡子如此,友情亦是如此。

    便拱拱手,淡然道:“多謝二郎親來恭賀,去里邊坐坐吧,小弟尚要招待貴客,恕難相陪?!?br />
    長孫渙目光深邃,吸了口氣,展顏道:“客氣客氣,二郎自去忙,不過顧及愚兄?!?br />
    言罷,深深的看了房俊一眼,轉(zhuǎn)身走入正堂。

    房俊抬頭看了看日已西墜殘霞染滿的天空,心情卻蒙了一層晦暗。兩世為人,他從不是那種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官場之上一路亨通,他從未曾當(dāng)真去謀算什么,一切皆可說是順乎自然。

    升官了,未必有太多的驚喜;被責(zé)罰降爵削職,也未曾因此而嗟嘆惋惜。

    人生有太多選擇,比家族、官場大得多的空間有的是,何必在此竭盡心力蠅營狗茍?

    回過頭去,目光透過敞開的正門,便見到長孫渙已然步履穩(wěn)重的走入堂內(nèi),坐在一干大佬們中間,以長孫家下一代家主的身份,臉上帶著謙和的微笑,參與到不知是何等話題之中。

    看上去如魚得水、得償所愿……

    “嘖嘖,瞧瞧那人模狗樣的,還真將自己當(dāng)做長孫家的家主了?那一臉虛偽的笑容,呸!”

    不知何時,李思文與程處弼、屈突詮盡皆來到他的身后,看著大堂里談笑風(fēng)生的長孫渙,紛紛表示鄙視。

    長孫渙的一些做法固然未曾被擺上臺面,但是其中的不少小動作,這些人皆是心中嘹亮。

    再是紈绔的世家子弟,在心機(jī)方面都沒幾個是真的蠢……

    房俊呵呵一笑,挑了挑眉毛,道:“管別人做什么?人各有志,既然有些人的目光被家里那一畝三分地牽絆住,抬不起頭來去看看蒼穹大海日月星辰,作為朋友,祝福就好,又豈可將自己的意志強(qiáng)加于人呢?別在這磨磨蹭蹭,趕緊去招呼賓客,某還等著洞房花燭呢!”

    “呿!嘴上說著不要,心里不還是如此齷蹉?無恥之徒!”

    原本一臉不愿意納妾的表情那是給誰看呢?

    幾人不約而同送上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