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寧波港,哥老會的四艘大船已經(jīng)???,這是茍允支持的船,這一次只賣茶葉和布匹。
哥老會六七十人監(jiān)工,還有兩百多勞工一起搬運,忙了大半天,終于將貨物全部搬運到了船上。
黃作雨帶著一種船員拜祭媽祖,敲鑼打鼓放鞭炮,總算完成了一系列儀式,四艘船也終于出航。
關(guān)陸站在人群之中,對著船上眾人揮著手,心情有些感慨。
但甲板上的章飛卻很輕松,對著關(guān)陸大笑了幾聲。
“大人,章大人他們這一次…兇險嗎?”
身旁,手下低聲發(fā)問。
關(guān)陸沉默了片刻,嘆息道:“很兇險,可能會死很多人,也可能…一個都活不下下來?!?/p>
手下震驚,顫聲道:“那為什么…”
關(guān)陸打斷道:“這就是我們在做的事,犧牲是我們信仰第一部分?!?/p>
他緩緩轉(zhuǎn)身,冷冷道:“走吧,該做我們的事了,暗中封鎖寧波城,準(zhǔn)備收網(wǎng),這一次誰都不能置身事外?!?/p>
而與此同時,在碼頭的遠處的酒樓上,程家的二當(dāng)家程旭和洛家的洛連海并肩而立,看著碼頭熱鬧的一幕,都皺起了眉頭。
洛連海冷笑道:“沒想到李允華還真拉得下那個臉,去哥老會奉茶道歉,總督的獨子,一點骨氣都沒有?!?/p>
程旭道:“效果是好的,幾萬斤茶葉送出去了,這個比面子值錢,反正他也不當(dāng)官,要那名聲做什么。”
洛連海道:“我看沒那么簡單,這小子我們又不是沒接觸過,自負(fù)高傲,哪有那么軟的脾氣?!?/p>
“幕后有推手,我感覺寧波府要出事了,得做好準(zhǔn)備。”
程旭笑了笑,淡淡道:“準(zhǔn)備?我們又沒碰鹽鐵,需要準(zhǔn)備什么?!?/p>
“他李允華才是該準(zhǔn)備的那個人,有些事是瞞不住的?!?/p>
……
九月初三一大早,周元和熊闊海就帶著一眾錦衣衛(wèi)登了船,來到了滃洲。
當(dāng)年在這里的慘戰(zhàn)記憶猶新,為了全殲佛郎機艦隊,為了留住島寇的鬼船,閩粵水師六艘戰(zhàn)列艦、四艘巡洋艦全力作戰(zhàn),卻遭到了荷蘭艦隊的突然插入,導(dǎo)致萊登水師全軍覆沒,丁遠、付波、易三識、袁知明和無數(shù)的水師戰(zhàn)士光榮犧牲。
那一戰(zhàn),讓周元痛徹心扉。
所以這里有碑。
高達六丈的石碑,上面刻著“水師英雄永垂不朽”八個大字,字涂著紅色,彰顯著他們的血氣,驚醒著后人。
而就在這里,如今又有島寇的鬼船???。
小島三郎穿著木屐,穿著他們的民族服飾,冷冷看著這一面石碑,一言不發(fā)。
他在等候著大晉恪毅侯來交錢。
他并沒有等待多久。
他看到了大晉的恪毅侯大步走來,帶著一眾錦衣衛(wèi),靜靜站在了前方。
八個大漢,抬著兩大箱白銀,已經(jīng)走到了前方,穩(wěn)穩(wěn)放下。
小島三郎笑了起來,輕輕道:“還算守信用,看來你們是真想救人啊。”
熊闊海沒有說話,只是緩步站到了一旁,微微彎腰。
數(shù)十個錦衣衛(wèi)分開了一條路,都彎腰鞠躬。
小島三郎眉頭一皺,看到了一個年輕人器宇軒昂,龍行虎步走了出來。
他瞳孔猛然一縮,心跳開始加快。
不必言說,不必介紹,他當(dāng)然看得出是誰。
在大晉,沒有任何一個年輕人可以有這樣的地位,除了他。
大晉朝廷的一等親王,兵馬大元帥,周元。
也是…我們的血海仇敵!
小島三郎猛然攥緊了拳頭,就這么看著這個年輕人大步走來。
他想要保持平時的風(fēng)度,保持平時的冷靜,但被對方的眼睛盯著,背脊發(fā)涼,恐懼竟然有些自控不住。
周元瞥了眼前的瘦猴子一眼,淡淡道:“人質(zhì)呢?交出來?!?/p>
平靜的語氣,其中蘊含著熾烈的殺意,讓小島三郎口干舌燥。
他吞了吞口水,強行鎮(zhèn)定,道:“什么時候給人質(zhì),當(dāng)然是我們說了算?!?/p>
周元道:“在這片土地上,你的話算不了數(shù),人質(zhì)交出來,我給你錢,放你走。”
“交不出人質(zhì),今天你們所有人,都別想走?!?/p>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給小島三郎的壓力卻更加大了。
小島三郎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著拳頭。
他的額頭在冒汗。
他發(fā)誓自己想過無數(shù)次和眼前這個人見面,他覺得自己可以游刃有余,但此刻真正見到,單是那一股氣勢,自己都承受不住。
因此,他不禁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周元!別以為我們怕你!”
“人質(zhì)在我們手上,你敢動手嗎?你若是動手,那一百多個人都活不了。”
周元緩步朝他走去,小島三郎下意識后退,卻又覺得丟臉,硬撐著站在原地。
周元一直走到他跟前,盯著他的眼睛,冷冷道:“在我面前耍花招,看來過去給你們的教訓(xùn)還是輕了。”
“你以為我很在意這一百多個人質(zhì)嗎?我殺的人數(shù)都數(shù)不清了,你們應(yīng)該了解我。”
“錢全部都在這里了,今天見不到人質(zhì),我就把你們活埋了。”
小島三郎終于忍不住退后一步,忍不住道:“人質(zhì)…人質(zhì)不在…不在這里…”
“我現(xiàn)在也喊不來…”
周元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道:“錢你可以拿走,十天之內(nèi)我要看到所有的人質(zhì),完好無損地回來?!?/p>
“如果你們敢食言,我會滅了你們?!?/p>
“不要以為有誰保得住你們,大晉打了這么多年仗,什么大災(zāi)大難沒經(jīng)歷過?”
“我大軍囤積沿海各省,沒有任何入侵者敢登陸,最多也就封鎖海岸線罷了?!?/p>
“我給他們!整個沿海和出口生意我都可以放棄,大不了回到幾年前?!?/p>
“但我會帶著戰(zhàn)列艦登陸你們的國土,把你們亡國滅種?!?/p>
說到最后,周元一步跨出,一把掐住他的喉嚨,寒聲道:“記住我的話,每一句都不是開玩笑!”
“十天之內(nèi)見不到人,那我們就拼命!”
“把這些話原封不動告訴你上司,告訴可以做主的人,明不明白?”
他拍了拍小島三郎的臉,道:“說話!”
“明…明白!”
小島三郎連忙說了一句,然后咬牙道:“我們…我們…不!”
他如夢初醒,猛然抬頭看向周元,大聲道:“我?guī)缀醣荒銍樀搅?!你!現(xiàn)在不是你威脅我的時候!而是我該威脅你!”
“周元!大晉的人命就這么賤嗎!一個人才值一萬兩白銀?”
“不夠!遠遠不夠!”
他看著周元,道:“再準(zhǔn)備一百萬兩白銀!十天之后,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如果你們做不到,就別要人質(zhì)了?!?/p>
周元看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輕道:“很好,符合我對你們的客觀印象,一群卑鄙的老鼠,見不得光的貨色?!?/p>
“十天之后,我等你來?!?/p>
小島三郎故意大笑幾聲,強行給自己壯膽,然后派人抬著兩箱白銀,快步上了船。
他全身都汗?jié)窳恕?/p>
而岸上,看著鬼船離開的熊闊海快步走過來,氣得大吼道:“這群雜碎!果然在耍我們!又要一百萬!”
“一百萬之后豈不是還得加錢!拿人質(zhì)一直穩(wěn)吃我們!”
“真是奇恥大辱??!老子真想現(xiàn)在就跟他們拼了!”
周元沒有說話,只是回頭看去。
石碑佇立在海岸線上,望著大海,靠著家鄉(xiāng),扎根在大地深處。
無數(shù)英靈的目光,見證了這屈辱了一幕。
周元道:“拜祭烈士吧,兩年沒來了?!?/p>
“然后回寧波府,收網(wǎ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