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很欣慰，也很感動。
當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總覺得這個時代的人都是豬，即使是有聰明的，那也是聰明的豬。
即使聰明如大師姐，也只是在這個時代做到了頂尖，卻依舊不具備超越時代的眼光和格局。
即使是妖孽如皇太極，也只是在政治和軍事上展現(xiàn)出了極高的水平，比大師姐略強，僅此而已。
但隨著封狼居胥，似乎一切都變了。
垂垂老矣的大晉，行將就木的朝廷，渾渾噩噩的百姓，都隨著這一場罕見的勝利，開始了獨特的覺醒。
百姓的血性喚醒了，有了凝聚力，朝廷也堅定了改革的心，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變化。
皇太極看到了時代的真諦，大師姐知道了改革的必要性，年輕一輩站了出來，開始睜眼看世界。
就連二師姐……當初那個虎頭虎腦去微服調(diào)查百花館無生教，差點被彩霓干掉的莽撞內(nèi)衛(wèi)，也成了如今足以獨當一面的諜戰(zhàn)高手。
她的進化是在苗寨之中形成的，在東番島的時候，表現(xiàn)就已經(jīng)很是成熟。
如今到了北方，真正的異國他鄉(xiāng)，竟然也能搞到如此機密的情報。
真是…所有人都在成長啊。
皇太極花了幾十萬兩白銀，派了二十多個間諜去北方，也只是搞到了一些基礎(chǔ)情報罷了。
周元是真心為二師姐高興，她一直說她的理想是報效國家，她真的做到了。
這就是理想的重量嗎？
“真了不起?！?/p>
完顏黛嬋感慨道：“一個東方女子，去異國他鄉(xiāng)，能學會語言的同時，刺探到這么多情報，并分類記錄，匯集成冊，太可怕了。”
“她才去多久？四個月？”
周元點了點頭，深深吸了口氣，道：“我在這里待了四天了，該是離開的時候了?！?/p>
“皇太極要給我給他一個答復，我想，我可能明天就能給他。”
“今晚不睡了，把這些情報研究一遍?！?/p>
回到書房，點上燭火，隔絕一切喧囂。
于是，那詳細的信息全部的映入眼簾。
周元兩世為人，對歷史有相當水平的認知，但對于國外歷史，卻依舊是門外漢的水平。
粗略的時間線他知道，著名的大事件他知道，但詳細到這種程度…恐怕也只有沙皇國本身的歷史大學者才知道了。
請報上大致記載了莫斯科大公國作為附庸國一直到三百多年前，吞并其母國弗拉基米爾—蘇茲達爾公國，并在其后一百多年吞并諾夫哥羅德共1和國和特維爾公國的歷史，又在之后幾十年向金帳汗國發(fā)起進攻，并擴大超過兩倍領(lǐng)土，最終統(tǒng)治者采用“沙皇”頭銜的歷史。
講述了瓦西里三世在一百多年前從立陶宛手中奪取斯摩棱斯克，并將莫斯科公國的邊界推進至聶伯河的大致歷史。
從丹尼爾開始，到如今的彼得大帝，沙皇國浩浩蕩蕩四百年，如何從一個附庸小國，變成如今的龐然大物，全部都講的清清楚楚。
與瑞典劃線、伊凡一世上臺、特維爾起義、藍水之戰(zhàn)、沃扎河之戰(zhàn)、庫利科沃戰(zhàn)役、脫脫迷失—帖木兒戰(zhàn)爭、捷列克河之戰(zhàn)、與喀山汗國之戰(zhàn)、卡西姆戰(zhàn)爭、俄瑞戰(zhàn)爭、姆斯基斯拉夫爾戰(zhàn)役、星杜戰(zhàn)爭……樁樁件件的大事，都有敘述，只是并不詳細，重點顯然在后頭。
“難以想象這樣珍貴的情報價值幾何…”
完顏黛嬋看得心驚，也愈發(fā)認真。
周元道：“然而這些只用了十八頁紙…后面應(yīng)該會詳細很多?！?/p>
正如周元所料，從一百多年前伊凡四世加冕沙皇，成立沙皇國開始，情報變得詳細起來。
這個新崛起的國家，開始了他們的征服——三十七年時間內(nèi)，他們發(fā)動了多場戰(zhàn)役，包括喀山圍城戰(zhàn)、利沃尼亞戰(zhàn)爭、埃爾格美戰(zhàn)役、俄土戰(zhàn)爭、聲音之戰(zhàn)等等……打敗且吞并喀山汗國、阿斯特拉罕汗國、懦夫哥羅德共1和國、西伯利亞汗國、金帳汗國等一系列國家。
實力壯大之迅速、領(lǐng)土擴張之迅猛，真是令人瞠目結(jié)舌。
緊接著，羅曼諾夫王朝時代來臨，他們在內(nèi)困之中克服逆境，與奧斯曼帝國、波蘭立陶宛聯(lián)邦、瑞典王國大戰(zhàn)，繼續(xù)在起伏中吞并土地，變得更加強大。
“但實際上，沙皇國在西邊的戰(zhàn)爭中吃到了不少苦頭，新式的燧發(fā)槍已經(jīng)可以破防他們堅固的板甲，風帆戰(zhàn)船在各大海域給他們巨大的壓力。他們嘗試從荷蘭進口戰(zhàn)艦，卻又被昂貴且無恥的價格嚇退，雖然陸上力量足夠強大，但顯然是該重新找出路的時候了?！?/p>
“這幾十年間，他們把目標放在了東邊?！?/p>
這是二師姐在其中的述說。
而一路看下去，直到天亮，周元和完顏黛嬋都沒有緩過神來。
尤其是完顏黛嬋，她臉色蒼白，喃喃道：“意思是，他們在短短兩三百年的時間內(nèi)，征服了幾十個國家和民族，其中包括巴什基爾人、漢特人、查爾庫普人、曼西人、通古斯人、薩莫耶德人、雅庫特人、葉尼塞吉爾吉斯人、瓦剌人、尤卡吉爾人…數(shù)不清了…”
周元淡淡道：“目前他們正在滲透漠北和東海女真部族，探險隊甚至都已經(jīng)到了你們腹地了。”
完顏黛嬋的聲音都有些抖，顫聲道：“你和皇太極一直很重視北方，我理解，但我沒想到…沒想到我們要面對的是這樣的強敵?！?/p>
她不禁看向周元，道：“我們擋得住嗎？”
周元沒有回答，只是拿起了二師姐的信。
他拆開信封打開一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
“彼得大帝是沙皇國罕見的明君，雄心勃勃，想要將沙皇國打造成一個足以影響世界的巨獸，他的目的地不是漠北，也不是東海女真族地…”
“甚至不只是外興安嶺、黑龍江等地，而是…整個長城以南！”
“我的這位老師，是沙皇國最出色的學者，他的兒子是沙皇國的高層軍官，經(jīng)常跟他講起這些事?！?/p>
“他們的真正目標，是大晉長城以北，全部都要！”
“包括女真所有地區(qū)，包括整個遼東?！?/p>
“因為遼東沿海，有最完美的不凍港，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p>
“如今在苦寒之地探尋，不過是在搶奪開啟寶藏的鑰匙罷了?！?/p>
“我所知道的，就這么多了?！?/p>
看到這里，周元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猛然看向完顏黛嬋，厲聲道：“長城以北！原來他們不是要海參崴！而是旅順港！”
完顏黛嬋道：“什么旅順港？”
“就是旅順口！”
周元的臉色很難看，他寒聲道：“真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啊，他的胃口比我還大?！?/p>
“我要大晉雄踞東方，而他要的是橫跨三大洲、馳騁四大洋！”
說到這里，他瞇眼笑了起來，冷聲道：“二師姐的情報太重要了，看來我們對北方的重視還不夠，看來這一戰(zhàn)，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p>
“那就碰一碰！”
“去告訴皇太極，我現(xiàn)在就可以給他答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