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大行皇帝的褒獎，李辰苦笑道：“其實(shí)許多事情也是趕鴨子上架，到了那個(gè)份上，根本來不及也由不得想太多，過去了才能活命，過不去則連當(dāng)個(gè)傀儡被架空的資格都沒有，直接就一杯毒酒賜死，跌跌撞撞一路走來，三分天意，三分父皇的布置，再有三分是時(shí)勢造就，剩下一分才是兒臣自身的努力。”

　　“天意、時(shí)勢和你自己的努力，就有七分，也足夠改天命了。”

　　大行皇帝緩緩轉(zhuǎn)過身來，背對著太和殿，面朝金水橋畔廣場，再眺望大半個(gè)皇宮。

　　此刻天似穹廬，籠蓋四野，接連下了幾個(gè)月的大雪，今晚風(fēng)停雪也停，抬頭看竟有星河璀璨，萬千星辰如銀河之砂礫，點(diǎn)綴在湛藍(lán)深空之上，或明或暗，點(diǎn)點(diǎn)斑駁分散在浩瀚宇宙上，月明星稀，天地遼遠(yuǎn)，使人的心神都跟著拔高萬丈，只覺得天高海闊，空氣清新，天地之間澄凈如泉。

　　萬籟寂靜之下，星光與月光照耀在滿地的積雪上，銀白交輝，宛如夢似幻。

　　看著此情此景，李辰只覺得人生在世不過百年，任何人被放大到整個(gè)星河宇宙、歷史長河上都只是渺小的一粒沙，根本不足為道。

　　心底悵悵然，但頭腦卻越發(fā)清晰。

　　此時(shí)，身邊傳來了大行皇帝的聲音。

　　“這幾年渾渾噩噩，終日不得半點(diǎn)清醒，今天一看這錦繡山河大好風(fēng)光，恍惚間竟有不知人世幾千年之惑，恍如隔世……”

　　李辰下意識地說道：“父皇愿意看，兒臣日后多陪父皇出來看看。”

　　才說完，李辰神色一黯，他知道，這話沒有意義。

　　對比他的黯然，大行皇帝心情卻十分好，他笑道：“你有這心，就好?！?br>
　　不管他城府如何之深，也不管他地位如何之高，即便是再孤家寡人，明知道大限將至神仙難救，大行皇帝此時(shí)此刻，也都卸去了所有，只是留下最純粹的情感。

　　“走吧，入殿。”

　　大行皇帝手掌搭在李辰的手臂上，沒有讓李辰背，而是一步一顫地跨入了太和殿內(nèi)。

　　進(jìn)入殿內(nèi)，空氣為之一沉。

　　之前的風(fēng)光秀麗全被隔絕在外，留下在殿內(nèi)的，只有皇權(quán)的至高威儀。

　　抬頭看著御階又看著九龍金壁前的龍椅，大行皇帝抬手指了指龍椅，說：“陪朕上去?！?br>
　　御階一共九步，代表極數(shù)，雖然每一級都做得低矮，但走完這九級進(jìn)階，卻已經(jīng)耗盡了大行皇帝的所有力氣。

　　他回光返照的精氣神，也開始急速衰弱。

　　喘著粗氣，大行皇帝肉眼可見地疲憊，甚至從他用力地抓著自己臂膀的力道，李辰能感受到此刻大行皇帝已經(jīng)被病痛折磨得無比煎熬。

　　但面上，大行皇帝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懦弱。

　　父子兩人站在龍椅前，按照李辰的想法是攙扶他在龍椅上坐著，但大行皇帝卻先開口了。

　　氣息急促，但大行皇帝卻在用全身力氣努力做到吐字清晰。

　　“正如與剛才江山之景告別，這是朕最后一次登御階，坐龍椅，這一次，你與朕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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