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秦掌柜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如同斷線的珍珠般不停地滴落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清脆的回響。
盡管尚未到盛夏,人卻仿佛置身于熊熊燃燒的暖爐之中,那難以忍受的炙熱讓他幾乎窒息。秦掌柜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黏膩感。
那些銀子……自然是進了老夫人的腰包。
“少夫人饒命,少夫人饒命,”秦掌柜不斷地磕頭,“銀子……銀子……”秦掌柜的喉結(jié)上下翻滾幾下卻是說不出來。
陸老夫人緩緩睜開眼,似是剛睡醒一般裝傻充愣的開口:“人老了便容易犯困,這么會兒功夫竟是睡了一覺。秦掌柜這是怎么了?”
“云錦,”老太太冷凝著夏云錦,“秦掌柜好歹也是老身的侄子,你何至于如此?”
人不要臉則無敵,此時夏云錦算是真正領(lǐng)略到這句話的真髓。陸老太太這厚臉皮的程度還真是讓她刮目相看。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想著能糊弄過去。
只是夏云錦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愚昧無知、輕易相信別人的人。
“老夫人有所不知,云錦查賬發(fā)現(xiàn)糧鋪每年都有盈利,秦掌柜次次卻說虧損,云錦想知道那些銀子都去了哪里?”
老太太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心虛,借口她已經(jīng)想好。
“這事都怪祖母,是祖母一直不相信川兒的死訊,便派人偷偷去尋找川兒的消息?!?/p>
老太太拿帕子擦了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淚,“云錦你也知道當(dāng)年侯府的狀況,祖母又怕你知道后空歡喜一場,此事便未告訴你。
錦兒啊,你若是追究那些銀子的去處,祖母就將自己的棺材本拿出來貼補給你?!?/p>
夏云錦心里呵呵一聲,什么尋找陸臨川的消息,明明是偷偷貼補給了他在外面的家。倒是在她面前說的冠名堂皇,一副事事為她考慮的樣子。
老太太這戲做的可真好!
“原來是這個原因,老夫人為何不早說?害的云錦差點老夫人中飽私囊了呢。倒是讓云錦誤會了老夫人。”
夏云錦現(xiàn)在也不拆穿她,有秦家和周家的賬單便足夠讓這老太婆喝一壺的。
白吃了幾年糧食突然被人去要賬,大筆的銀子要從身上割下,換成誰也不愿。接下來侯府的這些姻親有的鬧騰。
老太太要慢慢感受一下什么是骨肉親情。
“秦掌柜,這筆銀子本夫人可以不追究,但是秦王幾家的這幾年的欠賬和你貪墨的銀子必須討回來。本夫人給你五日時間。
五日后本夫人沒見到銀子,那就只能官府見?!?/p>
陸老夫人既然已經(jīng)清醒便不能再裝傻什么都不知道,事關(guān)她娘家一直不表態(tài)也說不過去。
“云錦,此事你看要不……便就此作罷。不過一些糧食吃了便吃了,現(xiàn)在去討要銀子豈不是造成兩家生分?”
老太太心里已經(jīng)將夏云錦的祖宗八代都慰問了個遍,她想不明白素來溫婉和順的人怎么就突然間轉(zhuǎn)變這么大?
現(xiàn)在的夏云錦就像一個長滿刺的刺猬,轉(zhuǎn)著圈地刺人,她這把老骨頭都有些招架不住。
老太太低垂的眸子透出一股冷戾,這般不受控制的感覺讓她坐立難安。扶在椅子上的手指收緊,定要再想法子狠挫夏云錦的銳氣。
“老夫人,四家這四年的欠款可不是小數(shù)目。咱們府里現(xiàn)在什么情況不用云錦多說吧?我娘家的銀子,還有世子治腿也需要大筆銀錢。
只靠府里賬面上的那些銀子可不夠給世子治腿。若是老夫人不想世子重新站立,那欠賬不要也罷。云錦已經(jīng)守了近六年寡,倒是不介意有個瘸子相公?!?/p>
陸老夫人呼吸一滯,胸中氣結(jié),夏云錦這是拿川兒的腿來威脅她。只要她阻止,夏云錦便能做出不管川兒的事。
她的孫子還有大好前程,背負著侯府將來的榮辱,若是落得瘸腿的殘疾,那一切便成泡影。
老太太不能拿孫子的前程去賭。
夏云錦看著老太太臉上不虞的神色,一點都不在乎對方是不是生氣,“況且那是云錦的嫁妝鋪子,老夫人阻撓云錦討要欠款似乎不妥?!?/p>
夏云錦的話語,如同一根根尖銳的針,直刺老太太的心頭。
老太太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那雙渾濁的眼眸中閃爍著怒火,嘴皮子抽動,桌上的茶杯被她緊緊握在手里,一團熊熊烈火在胸中翻騰,但又被她極力地壓抑住。
深知討不到任何好處的老太太再次閉口不語,算是默認夏云錦的決定。
在娘家和孫子之間,老太太選擇了親孫子。
秦掌柜跪在地上,面前的地板比別處都濕潤顏色深。王掌柜的腿都已經(jīng)開始打擺子,心里直呼一聲完了,老太太在少夫人這里也討不到好。
“王掌柜,你負責(zé)的布莊……”
終于輪到自己,王掌柜心頭一緊,雙腿一軟,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夏云錦的眼神太過可怕,猶如鋒利的刀刃又像冬日里的寒風(fēng),冰冷刺骨,讓王掌柜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低著頭,不敢與夏云錦對視,生怕那可怕的刀鋒將他穿透。
“少夫人饒命,小的一時鬼迷心竅不該貪墨銀子,請少夫人高抬貴手,小的一定盡快將貪墨的銀子補上,那些欠款也一并追回……”
不用夏云錦多說,王掌柜就一股腦地將自己做的事全都招了出來。
夏云錦身上的氣勢太可怕,原來大家都看走眼。原本還以為是一只柔順的綿羊,哪知是一只誰都惹不起也逃不掉的餓狼。
“哼!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從你們貪墨第一筆銀子時就該想到會面臨的后果。五日時間本夫人要看到銀子送到跟前。
別想著?;ㄕ校銈兊募胰丝啥际强恐罡^活?!?/p>
必要的時候,夏云錦也不介意用家人來威脅他們。
只要能達到目的,她就是黑化又如何?
重活一世,她要是再不明白人善被人欺的道理,那她也不配在這世上重來一回!
“老夫人,事情都已清楚,云錦便不打擾老夫人同親人聯(lián)絡(luò)感情。”
眼見著老太太呼吸變得急促,眼睛因為憤怒又隱忍而充滿了紅血絲,隨時都要一副發(fā)病的模樣,夏云錦起身帶著人離開。
夏云錦的背影刺激的老太太瞳孔微縮,一抹惡毒的光似尖刀一般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