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端午賽龍舟很快到了。
顧辭今日沒有騎馬,與念兮同乘,“等會兒龍舟賽結(jié)束想干什么?要不要去劃船,陀山下凝碧湖景色很好?!?/p>
念兮沒有意見。
她喜歡與顧辭在一起。因?yàn)樗麜眯奶崆按螯c(diǎn)好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她只要跟著放松快樂就好。
剛開始她覺得是顧辭細(xì)心,后來相處多了,她才發(fā)現(xiàn),顧辭的每一次安排,都會問她,“你想不想?你要不要?”
充分考慮她的感受,永遠(yuǎn)將她放在首位。
念兮有一次在回程的路上問他,“你這樣一直遷就我,會不會很累?”
畢竟賞景游街,并非男子所好。
顧辭輕笑,側(cè)頭看她,“誰說我遷就你,是我想要你陪我。”
夏日傍晚,日頭漸漸西斜,盛大的余暉被車簾阻隔,他的側(cè)臉英挺,半在明處,半在影中,模糊了青澀邊界,漸漸有了成熟溫柔的況味。
“我在河畔的卿水閣定了廂房,京里少有龍舟賽,河邊人定然很多,如今太陽又毒,到時(shí)候你就坐在廂房里,吃茶吃點(diǎn)心。打開窗戶正對洛河,視野也好,河上賽事一覽無余……”
念兮沒想到他會這么用心。握住顧辭的手,柔聲道,“真好,跟做夢一樣?!?/p>
上一世她是怎么看的賽龍舟呢?
那時(shí)裴儉要回翰林院處理公務(wù),留她在原地。
洛河畔人流如織,人人身邊皆有伴侶,她十分沮喪,原已準(zhǔn)備打道回府。
可沒走出兩步她又返回,帶著杏月和蘭芝兩個(gè)丫鬟穿過人群,找到一處合適的位置,看完了整場。
京城的龍舟賽果真不及金陵。水面不夠開闊,氣勢不夠壯大,連龍舟,都是只能坐二三十人的小船!
那時(shí)候的她,一顆心滿是裴儉。她能包容他所有的敷衍,愿意為他的抱負(fù)一再妥協(xié)。
因?yàn)閻凼撬酿B(yǎng)分。
支撐著她不斷向他靠近,填補(bǔ)著兩人之間感情的不對等。
后來,養(yǎng)分被不斷消磨,殆盡,她也變得消沉枯萎。
顧辭反手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他低低笑開,笑容爽朗干凈,一如天上明耀的日光。
“盡說傻話?!?/p>
念兮沒再說什么,將頭慢慢靠在他肩上。
進(jìn)了卿水閣的包廂房,顧辭熟門熟路點(diǎn)了招牌點(diǎn)心馃子,一切安排妥當(dāng)后,神色有些不自然對念兮道,“我出去一下。”
念兮不疑有他,點(diǎn)頭應(yīng)了。
等了許久,茶都飲了一盞,還不見顧辭身影。
杏月小聲問,“顧大人有事走了嗎?”
念兮捻起一顆葡萄吃,并不著急,“興許被什么事絆住了?!?/p>
倘若當(dāng)真有事,顧辭即便自己不能來,也會遣人來說明情況,絕不會將她晾在一旁。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顧辭身邊的侍衛(wèi)謝秋進(jìn)來請示,請杏月和蘭芝兩個(gè)丫鬟先出去一會兒。兩個(gè)丫鬟一頭霧水,念兮也不明就里,只能先照著顧辭的意思,叫兩個(gè)丫鬟先去樓下散一散。
包廂里只剩念兮一個(gè),門“吱呀”一聲,再次被人推開。
顧辭頭發(fā)高束,臉上竟涂了幾道油彩,衣服也穿得很不像樣——
上半身幾乎赤裸,只在外罩了一件外袍,堪堪遮擋。
念兮一時(shí)愣住,直勾勾盯著他敞開衣襟下裸露的肌膚。
顧辭這會兒是真的臉紅了,胸口上下起伏不定,掩住松垮的衣襟,語速很快,“這不是輕薄你,其他舵手都這么穿?!?/p>
“前幾日你不是還問我怎么變黑了?因?yàn)樵趯W(xué)掌舵,被太陽曬得。你不是喜歡賽龍舟?我便專門學(xué)了演給你看??隙ū炔簧夏切┒媸?,不過我會盡力……”
顧辭一旦緊張,話總會比平時(shí)更多些。
他畢竟是高門公子出身,平日最講究尊貴得體,這般袒露,自己十分不好意思。
“這樣……會不會很奇怪?”
在念兮的注視下,他的手不自覺攏住衣襟,愈發(fā)局促窘迫。
念兮搖搖頭,注視著那雙明亮鳳眸,輕聲問,“身上也有油彩嗎?”
“背上有一些?!?/p>
“讓我看一看。”她的聲音愈發(fā)輕了,如微風(fēng)拂過,散在顧辭身邊,卻叫顧辭連脖子也一道紅了。
他走近,背對過她,緩緩?fù)讼峦馀邸?/p>
彩繪的猛虎占據(jù)了大半個(gè)背部,虎頭高昂,仰天嘶吼,濃烈的油彩落在賁張起伏的肌肉上,彰顯出一種極其駭人的力量感。
顧辭的肌膚偏麥色,背部線條流暢,虎尾在窄頸的腰身上,沒入褲中,透出一種野性的兇猛和欲感。
“很好看,很美?!?/p>
屋子里只有他們兩個(gè),顧辭已漸漸適應(yīng),恢復(fù)了自在。
重新將外袍穿上,他轉(zhuǎn)過身,聲音有些低啞,“美是形容女子的,你怎么放在我身上?”
念兮輕笑,一雙翦水秋瞳,盈盈淺淺,“我覺得很美?!?/p>
顧辭只覺得那眼波像是落在湖面上的春雨,濺起一圈圈的漣漪,將人膩在其中。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
近到她清甜的氣息,一點(diǎn)點(diǎn)鉆進(jìn)兩人的呼吸里。
安靜的房間里,所有感官都在放大。
顧辭伸手?jǐn)堉钯獾难?,距離再次縮短,身體幾乎貼觸。
念兮忽然抬手,透過外袍衣襟,貼上他的胸口,眼尾略略上挑,泄出兩分嫵媚,“你心跳的很快?!?/p>
顧辭渾身一震。
手臂收緊,他低下頭看她,聲音中帶著某種祈求般的渴望,“念兒,念兒……”
念兮仰頭,慢慢閉上了眼睛。
良久,額頭上有溫?zé)岬挠|碰,一觸即離。
念兮一怔,睜開眼睛去看。他此刻身上正在源源不斷地散發(fā)熱量,血?dú)夥絼偟哪凶?,猶如洶涌澎湃的海浪,有著吞噬一切的力量。卻在觸碰她時(shí),驟然平緩下來,變成一種厚重的溫柔。
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顧辭對她的珍視和愛重。
踮起腳尖,她的吻輕輕落在他下顎。
顧辭的眼睛亮得驚人,在她放松腳尖的瞬間,攬緊她的腰,微微傾身,噙住了還未遠(yuǎn)離的柔軟唇瓣。
一開始,是輕嘗淺啄的來回試探,慢慢地,含住就不再放開。
念兮閉上眼睛,陷入這個(gè)溫柔又兇猛的吻中。
意識剝離前,她想,這是一個(gè)葡萄味的吻。
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