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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對裴儉這般笑過

裴儉身量很高,站在溫父面前,直接將人擋了個嚴實。

那浪蕩子的一桿,本也打不到他的身上。

可他仍是硬捱了一下,這才反手奪過長桿,一腳將人踹翻在地上。

周圍滿是圍觀的人,那人丟了面子,酒也醒了大半,被仆從攙著從地上爬起來,十分囂張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

溫清珩兄妹兩個已經(jīng)撥開人群,疾步跑到溫遠橋身邊。

“阿爹,你沒事吧?”

溫遠橋此時還有些發(fā)懵。

他方才心滿意足參加完聚會,與裴儉相攜往外走。

裴儉這個年輕人,年紀雖不大,閱歷底蘊卻不少,與一眾文人論起詩畫來也頭頭是道,很是給他長臉。

今日冬至,家中一早便已張羅起來,溫遠橋原本想邀請裴儉去府里做客。誰料出門時沒注意,與一紈绔子弟迎面相撞。

這原不是什么大事,雙方皆有過失。

偏這年輕人卻不依不饒,非要溫遠橋賠禮道歉,且態(tài)度惡劣,言辭粗陋不堪。

溫遠橋向來最重名聲,如何會與無賴撕扯,沒得辱沒斯文。

可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避讓,便能避讓過的。

尤其是對待無賴,你越是忍讓,他偏要得寸進尺。

于是便有了念兮他們看到的一幕。

念兮其實也備了后手。

她托人在東市雇了幾個無賴,一旦沖突發(fā)生,便使人上去群毆。

眼見此人這般猖狂,她就要上前朝人群使眼色。

今日非得將這無賴打的爬不起來才好。

裴儉卻像是有預料似得,回頭看了她一眼,微不可見地朝她搖頭,然后將手中長桿扔到一旁,聲線冷冽道:

“你是誰不重要,戶部侍郎張鴻哲教子無方,縱容其子當街行兇,襲擊朝廷命官,你的名號,自有衙門來報?!?/p>

他說話時甚至還帶著笑,只是那笑意只有淺淺一層,一雙點漆的眸中藏著深潭古獸,盯著人看時,叫人從內(nèi)心深處發(fā)出寒顫的冷意。

便是積年老臣,被他這般盯上一盯,都免不了膝蓋發(fā)軟,心頭發(fā)慌,何況區(qū)區(qū)一個紈绔子弟。

果不其然,這浪蕩子被嚇得不輕,更沒了氣勢,支吾兩聲,破開人群踉蹌跑遠了。

一場禍事,消弭于無形。

前世,也是同樣的緣由,溫遠橋與那紈绔發(fā)生沖突。只是溫遠橋在躲避長桿時,重重摔了一跤,導致骨頭錯位,整整養(yǎng)了大半年才好。

這還不是最受罪的。

溫父最重文人品格,卻被一無賴所欺,以致心頭郁郁,整個人都眼見著消沉不少。

連著全家人都跟著擔憂。

而那始作俑者,卻只是被押著上門,賠禮道歉,事后繼續(xù)游戲人間。

念兮原本想要舉告,可溫父是自己所摔,兩人至多算是發(fā)生口角,難以嚴懲。

最后只能了了。

后來總算天理昭昭,這紈绔與人爭風吃醋,被人從勾欄的二樓推下去,自此后半生只能臥床。

今日念兮原是抱著復仇的念頭,費了大力氣糾集了一幫閑漢,只為替父親出氣。

“時章,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yī)館看看?”溫青珩問道。

裴儉先朝念兮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低頭活動右臂,語氣清淡,“冬衫厚實,不礙事?!?/p>

溫父原本正與念兮說話,聞言也跟著道,“是啊時章,剛才多虧了你。”

見裴儉正活動右臂,他又跟著擔憂起來,“傷的竟是右臂,這不行,還是去醫(yī)館瞧一瞧才叫人放心?!?/p>

裴儉只是說無礙,依舊沒有應下。

說話間,他又忍不住看向念兮。

這段時間,他當真是狠狠體驗了什么叫提心吊膽,輾轉(zhuǎn)反側(cè)。

有周言禮這頭心機深重的狼狗在側(cè),虎視眈眈,裴儉生怕念兮會被打動。

哪怕只是一點點動心,他都不敢想象,更難以接受。

可他又不敢太過頻繁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怕她煩,只能無事時進出溫府前院,期待能與她相遇。

他只是不能忍耐,自己今后的生活與她毫無交集,彼此陌路。

可這一回,裴儉不想叫她誤會他是別有用心。

雖然很多時候,他的動機都不算純良,包括接近和討好溫父也是,但是今日出現(xiàn)在這里,卻不只是為了念兮。

前世他們成婚十載,他也叫了溫父十年的岳父。裴儉自己的父母早亡,“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在他內(nèi)心,是將溫父溫母當做親生父母孝敬的。

如今重生了,即便他們不再是翁婿關系,他也會盡可能的幫助和規(guī)避禍事。

這是他的真心。

“不舒服的話,還是去醫(yī)館看一看的好?!?/p>

念兮心里是承這份情的。

無論裴儉目的何在,最起碼父親免于受苦。

這是最重要的事實。

“右臂的確有些疼痛,”裴儉終于等到念兮開口,立時接話道,“可能是要瞧一瞧的好。”

念兮點點頭,朝溫清珩道,“大哥,你陪著裴……郎君去趟醫(yī)館,我與阿爹先家去了?!?/p>

裴儉和溫清珩一時都愣住了。

“我去?”

“不必了?!?/p>

兩人同時開口,相互對視一眼,又彼此嫌惡地移開目光。

念兮原本因父親的事心頭還有些郁郁,此時見到他們兩個的呆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眉眼彎彎,唇邊漾起一點清淺的笑紋,像是三月里落花激起的漣漪。

裴儉一時竟看得呆住了。

他已經(jīng)太久,太久沒有見到她這般對他笑過。

閨閣中的女孩子,純質(zhì)而愛憎分明,念兮最是這樣可愛的人!

他忽然心跳如擂鼓。

仿佛有什么激蕩的情緒重新注入他早已成熟的靈魂,連同這具年輕的體魄,一并變得熱血沸騰起來。

那時候,她常常這般對他笑著,清甜的喚他“夫君”。

“夫君,廊下的玉蘭開花了,我想用來做花茶?!?/p>

“夫君,今日天氣真好,咱們將食案搬到院子里好不好?”

“夫君,不許飲太多酒哦,否則你今晚不許進內(nèi)室,去書房睡!”

裴儉近乎貪婪地看著念兮的笑靨,懷念得心都要痛起來。

他早已經(jīng)知錯了,還能有一次改過重來的機會嗎?

他再也不會,將愛她這件事忘了。

這般外露的歡喜,于裴儉身上實在少見。

他生來便該是穩(wěn)重而內(nèi)斂的,清冷寡淡,或是沉靜睥睨。

遠遠超出同齡人的成熟。

這樣難得的愣怔,簡直叫溫清珩嘆為觀止。

他又看了眼自家笑得沒心沒肺的妹妹,頓時改了主意,十分體貼道,“走啊時章,我送你去醫(yī)館?!?/p>

裴儉當然是想念兮同他一起,可他也知道這不現(xiàn)實,她更不會同意,于是悄悄換了口風,“其實也不算嚴重,倒也不必麻煩特意去一趟醫(yī)館。”

與其溫清珩同他一處,那還不如不去。

話里話外,都表達著對溫清珩滿滿的嫌棄。

溫清珩立時橫眉怒目。

他在顧辭那里,享受的可不是這樣的待遇!

不去就不去!

還不等他開口,溫父已經(jīng)別過友人走了過來,對著一對兒女道,“時辰還早,咱們先陪著時章去醫(yī)館,在回府去不遲?!?/p>

溫清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