滳耶律齊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接過季如歌手中的本子,粗糙的手指撫過本子的紋路和細密的網(wǎng)格,眼中精光閃爍!這可比部落里那些靠腦子記、靠羊皮卷亂畫的法子強太多了!
這本子上面寫的很詳細,而且還是一種他沒見過的筆,寫上的文字清晰可見,也不會熏染。甚至還可以防水,這可真是太好了。
“氈房要干凈,被褥常曬?!奔救绺璧穆曇衾^續(xù)響起,條理分明,冰冷而務實,“馬要溫馴,挑最老實的。牽馬、引路、護衛(wèi)的漢子,要懂幾句官話,手腳干凈,臉上帶笑。宰羊待客的婦人,指甲縫里不能有泥。”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寧婉兒,“這些規(guī)矩,讓你的人,先學?!?/p>
能去草原那邊旅游的都是不差錢的,自然要把這服務態(tài)度搞好,首先就是一個衛(wèi)生的問題。
要是人邋里邋遢的,環(huán)境也是臭烘烘的臟兮兮的,誰還敢去住宿,來旅游?
所以除了好客之外,首當其沖的就是衛(wèi)生問題。
耶律齊聽完,點了點頭,對季如歌提出的要求表示認可。的確是要這樣,他自己本人不也是很愛干凈,每天的氈房里最少要打掃兩次。
寧婉兒立刻會意,抱著雪兒上前一步,眼神清亮:“嫂子放心!我親自盯著!讓部落里最伶俐的姑娘媳婦們學!保管讓那些中原客人,住得舒心,玩得放心!”
寧婉兒曾經(jīng)也是在京城混上流圈的,自然對那些富人和貴人們有什么在意的,了如指掌。所以,由她來監(jiān)督,最合適不過。
季如歌的目光在寧婉兒臉上停留一瞬,見她神情認真,微微頷首。她最后看向耶律齊,指尖在本子上敲了敲:“不過我也不是無條件的幫你,我要分成??腿说你y子,入草原多少,出草原多少,北境抽幾成,草原留幾成,契約上寫清楚。按月結算,分毫不差?!?/p>
耶律齊緊緊攥著本子,感受著它沉甸甸的分量和上面精細的紋路,仿佛攥住了草原未來的另一條命脈。
他迎著季如歌的目光,右手重重撫胸,聲音沉穩(wěn)有力:“季村長定下的規(guī)矩,耶律齊絕無二話!若沒有季村長的幫扶,草原也不會有新的出路。所以你說多少,草原就認多少!”
“好。”季如歌吐出最后一個字,不再多言。
帳外,風雪的呼號似乎弱了些。北境城方向傳來一陣悠長的號角,伴隨著隱約的,孩童散學的喧鬧聲。
市集的方向,鐵匠鋪的打鐵聲依舊沉穩(wěn),一下,又一下,如同大地的心跳。而在更遙遠的、風雪彌漫的草原深處,一條用墨筆畫出的路,正在孕育。
一塊用血誓刻下的石碑,即將立起。一群被稱為“白鷹”的中原客人,將在下一個草長鶯飛的季節(jié),帶著好奇和銀錢,踏上這片古老而即將煥發(fā)新生的土地。
耶律齊小心翼翼地收起本子,如同捧著最珍貴的寶石,鄭重地揣入懷中。他低頭,看到大寶不知何時已溜到案邊,好奇地伸出小手指,想去摸羊皮地圖上那道最粗最深的炭痕。
耶律齊的大手,輕輕按在了兒子的小手上,帶著他溫熱的指尖,一起撫過那道象征通途的刻痕。冰冷的炭痕,在父子倆的觸碰下,仿佛帶上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意。
爐火將熄,余燼暗紅。粗陶碗里的奶茶早已冷透,凝脂浮面。季如歌指節(jié)在冰冷鐵甲護腕上敲擊的嗒嗒聲停了,目光如冰河下的暗流,沉沉壓在耶律齊臉上。
羊皮地圖上那道筆直深刻的炭痕,如同燒紅的鐵條,烙在兩人之間。特色之旅的藍圖已鋪開,算板的冰涼還留在耶律齊掌心,但最沉重的那塊石頭,懸而未落——安全。
耶律齊魁偉的身軀繃得像拉滿的弓。他迎著季如歌那雙能洞穿人心的冰眸,胸膛劇烈起伏,那股孤注一擲的決絕再次沖上頭頂。他猛地起身,玄黑貂裘帶起一陣風,吹得爐火殘燼明滅!
“季村長!”他的聲音如同金鐵砸在凍土上,帶著破釜沉舟的震顫,“草原的路,金狼部修定了!氈房里的‘白鷹’,草原上下,必當神鳥供奉!”
他一步踏到季如歌面前,高大的身影帶著迫人的威壓,右手猛地攥成拳,重重砸在自己左胸心臟的位置!沉悶的撞擊聲在狹小的帳篷里回蕩。
“我耶律齊今日在此,以長生天為證,以狼神山為誓!”他雙目赤紅,聲音因巨大的力量而嘶啞,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深處嘔出的血塊,“只要季村長助我草原修路通商,開這旅游財路,為我族人掙來活命的糧秣、御寒的布匹、救命的藥材……”
他頓住,氣息粗重,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釘在季如歌冰封的臉上,一字一頓,重若泰山崩于前:“我拿這顆人頭擔保!”
“來草原的中原客,無論是富商巨賈,還是販夫走卒,只要踏入我金狼部盟誓所護之地界,”他猛地拔出腰間鑲嵌著狼牙的鋒利匕首!
寒光一閃,刀尖直指自己粗壯的脖頸!冰冷的鋒刃緊貼著跳動的脈搏!“少一根汗毛,丟一枚銅錢,傷一處油皮!我耶律齊,提頭來見!用我頸中熱血,染紅通商大道!”
誓言如雷,殺氣沖霄!帳內空氣瞬間凍結!寧婉兒抱小寶的手猛地一抖,孩子被驚醒,發(fā)出小貓似的哼唧。大寶和二寶嚇得小臉煞白,緊緊抱住母親的腿,驚恐地看著父親脖子上那抹刺眼的寒光。
季如歌依舊端坐,灰狼皮大氅的陰影紋絲不動。只有那雙冰封的眼底,最深處,仿佛有極細微的冰晶炸裂,折射出一點銳利到極致的光。她看著耶律齊脖子上緊貼的刀鋒,看著他眼中那份不惜以命踐諾的瘋狂與決絕。
這已不是承諾,是血契!以草原可汗之尊,以項上人頭為押,將整個金狼部的信譽和未來,都押在了這條尚未開通的“白鷹之路”上!分量之重,足以壓垮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