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話,仿佛一尊石雕像。
或許說了,聲音很小,趴在外面的人根本聽不見。
倒也沒停留太久,三五分鐘后,站起身。
雖說看不到臉,但陳穎芝就是感覺到,什么東西又變回去了。
“我會帶他回來的,我保證。”
低沉的嗓音響起,她忽然有些慌張,躡手躡腳地跑到對面去了,門一響,立刻裝出一副打探的模樣。
“客廳沒人,趕緊走吧?!?/p>
好不容易送了出去,剛準(zhǔn)備關(guān)上,門板被突然撐住。
“你、你又想干什么!”陳大小姐虛張聲勢地低吼道。
“她就拜托給你們了,這次,別再讓她跑出去。”
男人丟下這句話,一轉(zhuǎn)身,幾步就消失在了視野里。
“他這是在威脅我?”
陳穎芝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道:“沒錯,這絕對是威脅。”
“小姐?咦?少爺打電話過來了,您在哪啊?”
“來啦來啦!”
都是不省心的,她命真苦。
庫里南駛近警局停車場,剛停穩(wěn),王浩的電話恰巧來了。
“剛接到陵南路的電話,有同事反應(yīng),路口的警方攝像頭拍到了嫌犯的車,經(jīng)過畫質(zhì)分析和處理,確認(rèn)駕駛座的人是陸茂筠,后座看不到人,但有個書包,你看看是不是你家的?!?/p>
圖片傳了過來。
“是。”鄒言沒有一絲遲疑。
那是姜海吟買的,藏青色,外口袋上印著憨態(tài)可掬的小熊,拉鏈上還掛了一只黃色的玩偶。
“行,書包在,人應(yīng)該也在,估計是角度問題,孩子八成還暈著,所以才躺在下面,沒被攝像頭拍到?!?/p>
話筒里傳出走動的聲音:“你認(rèn)為,對方想要什么?”
“我的命?!?/p>
“……”
對于這個男人的說話方式,王隊長依然不太適應(yīng)。
“那聽你的意思,嫌犯會主動聯(lián)系你?”
“嗯,當(dāng)他布置好一切后,會拍攝一段折磨孩子的視頻,以此來激怒我,引我入甕?!?/p>
“那……”
“先出警,往大概的方位開,等他聯(lián)系我,再讓技術(shù)部分析具體位置,爭取趕在他們離開前抵達(dá)?!?/p>
王隊長開始后悔跟對方二次合作了。
他掏出車鑰匙,一邊去懟鑰匙孔,一邊道:“你現(xiàn)在在哪,我去接上你……”
忽然,光亮被遮住。
“你坐我的車,能夠避免打草驚蛇,讓你的下屬們隔開一段距離,別開警燈?!?/p>
王浩一驚,車鑰匙差點掉地上。
“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
“以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能開車?”王浩表示懷疑。
他見過不少兒童綁架案,那些父親無論做什么職業(yè),性格有多么冷靜沉穩(wěn),遇到這種事,都會心神不寧,恐慌焦慮。
當(dāng)然,也有例外。
曾經(jīng)有一起案子,最后查出,那位父親本身就是嫌犯。
“為什么不能?”鄒言神色淡淡,轉(zhuǎn)身進(jìn)了駕駛座。
王隊長在心里面默念三遍:這是好人。
一千多萬的車,王浩只在電視上見過。
坐在副駕駛上,他有點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擺了。
加上彼此都不是健談的人,一時間,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王浩在行動群里交代了一遍注意事項后,剛打算主動開口打破這份寂靜,卻聽對方忽然問道:“你有孩子嗎?”
“當(dāng)然,我有個女兒,今年四歲?!碧岬阶约夜媚铮蹶犻L是真真切切來了勁兒,也不管人家想不想看,啪地打開皮夾,遞了過去,指著中間那張照片,毫不掩飾語氣里的炫耀,“怎么樣,可愛吧?”
那是一張全家福。
三張臉,湊在一起,眼睛都彎成月牙。
照片里的王浩為了配合小女兒,擺出了相當(dāng)滑稽的姿勢。
可當(dāng)事人卻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可笑,還在得意洋洋的顯擺。
“我女兒說,這叫比心,是幼兒園老師教的。”
其實在鄒言看來,那是個非常普通的小姑娘,照片也沒什么賞心悅目的地方。
但他沒有。
他的皮夾里,只有零錢、信用卡以及各種名片。
鄒言不禁想到上次校慶時,有人贈送的那張拍立得。
也是三個人,可惜的是,并不是正臉,也沒有這樣笑。
“你女兒……喜歡你嗎?”
“當(dāng)然!”這一聲,更加肯定。
王浩又從錢夾里抽出張小紙片,美滋滋道:“這是我女兒畫的‘爸爸和我’,雖然我工作很忙,難得回家,但每次回去,都能得到最熱情的迎接,她會抱著我叫爸爸,還會給我捶背,纏著我給她講童話故事,哎呀……有時候連她媽媽,都妒忌我呢,哈哈哈……”
鄒言的視線落在那張勉強(qiáng)分得出眼睛鼻子的畫作上:“她為什么會畫這個?”
“為什么?”王浩撓了撓額頭,一臉理所當(dāng)然的疑惑,“幼兒園老師不都會教的嘛,你家那時候沒畫過?”
畫沒畫過,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從沒收到過。
也有可能,收到后,隨手丟到了一旁。
從來沒注意過的小事,這一刻,居然在腦子里不斷地放大。
他用力閉了閉眼,清晰地感受到神經(jīng)在脹痛。
似乎是藥效,起作用了。
城郊,一棟爛尾樓里。
“不是說好了,把他女人綁過來嗎?你弄個小孩子來,有什么用!誰不知道,他對這小孩,根本不上心,不過是個領(lǐng)養(yǎng)的小野種!”
鄒林臻感覺到流逝的力氣在慢慢回籠,耳邊的怒吼一聲接著一聲,他沒有輕舉妄動,只緩緩地掀起一點眼皮。
廢棄的毛坯房,沒有門,外面空地上,兩道身影在爭執(zhí)。
“不是養(yǎng)子,我也是剛知道,那是姓鄒的親生兒子,放心吧領(lǐng)導(dǎo),他不可能不過來?!?/p>
“親生的?”陶衛(wèi)林皺起眉,“你確定?”
“難道你不覺得,他們長得很像嗎?如果只是像姓鄒的一個人,可以說是為了什么其他原因故意找來的,但他的眼睛,和姜海吟的,一模一樣?!?/p>
陸茂筠揚起嘴角在笑,眼底卻是一片陰冷。
“姜海吟?她是你……”
“前女友,可以說,如果不是姓鄒的插手,她早就是我老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