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棠站在外面。

傅晚棠的身后是一間可移動的無菌倉。

而無菌倉里，住著一個男人。

傅晚棠咬牙站在門口，等著閣下出來。

但是傅晚棠沒想到商云緲也在。

看見商云緲牽著小七出來的瞬間，傅晚棠手忙腳亂，就要將無菌倉蓋住。

商云緲一眼就認出來了在無菌倉里，被折磨得形銷骨立的人，是她的老師，孫正朗！

商云緲下意識的松開小七。

踉踉蹌蹌的走過去。

她差點摔倒。

傅晚棠趕緊攙扶著商云緲的胳膊。

商云緲緊緊地握著傅晚棠的手，“你……”

傅晚棠垂眸。

她輕聲說道，“是曹妄讓我將人帶給閣下的，曹妄說，憑什么帝九司死了，還要被背負罵名？這一點都不公平，秦凜說，帝九司養(yǎng)了孫正朗八年。”

【你媽媽最喜歡的城市是香江】

【如果我殺的人，不是……】

【抱歉，還是沒拿到香江的永久居住權(quán)】

【商云緲，你愛我嗎】

還有劉菜刀的：

【我這輩子，不說謊話，宋意，聽我說……】

商云緲驟然昏死過去。

傅晚棠抱著商云緲，驚慌失措的大叫。

商云緲是在醫(yī)院里醒過來的。

但是她一定要回家。

商北梟帶她回家。

商云緲一個人在自己房間里，拼命翻找著，找出了當年，帝天被一鍋端之前，帝九司送給自己的音樂盒。

商云緲坐在地上。

手指顫抖著，點開音樂盒的開關(guān)。

一陣嘈雜的電流聲音之后。

帝九司的歌聲傳來。

是帝九司自己作詞作曲的歌，每一句歌詞，都是帝九司對商云緲的告白。

商云緲忽然想起了帝九司問過自己，音樂盒聽了嗎。

她說聽了。

后面帝九司說了一句話，商云緲沒聽清。

現(xiàn)在商云緲知道了。

帝九司說的是騙子。

她沒聽。

她騙帝九司說自己聽了。

她是騙子。

帝九司恢弘盛大的愛意，都被埋葬進了這一個小小的音樂盒里，被一個騙子束之高閣。

商云緲坐在地上，抱著音樂盒，泣不成聲。

她一直聽著。

好像在挽救什么，好像在彌補什么。

等到最后的最后。

歌聲戛然而止。

帝九司的聲音傳來。

商云緲愣住了。

那一年的帝九司，聲音不低沉，甚至帶著年少不安的忐忑，清朗如明月高懸沖破云層落下疏朗的光，干凈透徹，“宋意，晚上十二點，葵竹苑門口見，我們或許，是一樣的人。”

葵竹苑……

葵竹苑。

那是帝天的大別墅里面的一個很普通的院子。

她經(jīng)常過去。

她一直懷疑葵竹苑里面有秘密，但是始終沒發(fā)現(xiàn)。

葵竹苑到底有什么？

商云緲穿著睡衣，披頭散發(fā)，抱著音樂盒，光著腳就朝外跑。

客廳。

花昭攔住了商云緲。

商云緲看著花昭，說道，“我要去找我老師，我去找我老師有很重要的事情，你放開我，昭昭。”

花昭耐心地說道，“外面起風了，你換上衣服，穿上鞋子，我?guī)闳ィ貌缓?？?/p>

商云緲連忙點頭。

像是木偶一樣，被花昭折騰著穿上衣服鞋子后，被花昭牽著走了出去。

外婆看著兩人的背影。

忍不住哭出來。

花迎說道，“這個孩子，太苦了?！?/p>

外婆用紙巾捂著臉，說道，“去世的那個孩子，也苦，我們的小七，更苦??！”

花迎別過臉。

擦眼淚。

花昭帶著商云緲到了醫(yī)院。

孫正朗的身子已經(jīng)快要不行了。

商云緲穿著無菌服進入到無菌倉里面。

孫正朗瞇著眼睛，看著商云緲，說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p>

商云緲的音樂盒也穿著小小的無菌服，被她牢牢的抱在手里，“老師，葵竹苑是什么地方？”

孫正朗眼神落在商云緲的臉上。

他愧疚地說道，“我當年被帝天關(guān)在了葵竹苑下面的地牢里，受盡了折磨，是帝九司將我救出去的，他背著我，一晚上走了三公里，他說他恨我，可是他說他不能殺我，怕你會難過?！?/p>

商云緲呆呆的站在那里。

孫正朗繼續(xù)說道，“我的情況你看到了，我不能離開無菌倉，帝九司窮的要死的時候，自己給我制造了一個無菌倉，他以為你愛我，他恨我，又怕殺了我，會讓你恨他，他投鼠忌器?！?/p>

孫正朗閉上眼睛。

有氣無力地說道，“對不起，是我自私，我不能被移動，一動，我就會死，但是，但是我覺得，我不應(yīng)該讓帝九司死的冤屈，我讓秦凜送我回來，跟你懺個悔?！?/p>

孫正朗看著商云緲。

當年。

是他將商云緲收入門生。

到頭來。

商云緲為了信仰，拋棄一切。

帝九司為了商云緲的信仰，以命相搏、粉身碎骨。

反而是自己這個前輩，因為不想死，在帝九司的照顧下茍延殘喘了八年。

孫正朗不停地說著抱歉。

商云緲已經(jīng)沒有眼淚了，眼睛干澀的，“你知道香江的白阿sir嗎？”

孫正朗吞吞口水，嘴唇發(fā)黑，“知道，是帝九司的上級接頭人，帝九司為了取得香江的永久居住權(quán)，答應(yīng)幫助白阿sir收取情報?！?/p>

商云緲點點頭。

她很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說完。

商云緲對著孫正朗鞠躬。

孫正朗后悔莫及。

他流下了淚。

他不能流淚。

淚水會腐蝕掉他的身體。

他之所以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是帝天曾經(jīng)用化學試劑在他身上做了試驗。

但是看著商云緲的背影，孫正朗還是哭的一塌糊涂。

對不起。

云緲。

看見商云緲出來，花昭趕緊迎上來，拉住了商云緲的胳膊，

商云緲沖著花昭笑起來。

她一步步向前走，一邊說，“我一直說帝九司是沒信仰的人?！?/p>

花昭默默地看著她的側(cè)臉。

美麗，精致，也蒼白。

商云緲笑起來，“原來帝九司并非沒有信仰，帝九司的信仰，是商云緲。”

花昭一臉擔憂。

商云緲深吸一口氣，“昭昭，我們回家，我要告訴小七，她爸爸的故事?！?/p>

關(guān)于帝九司……

商云緲給小七說了一遍又一遍。

“記清楚了沒有？”

“記清楚了。”

“爸爸是你的驕傲?！?/p>

“可是外面的人還在說爸爸的壞話，閣下爺爺說，薛山君偷東西的事一旦傳出去，對我們?nèi)A國不好。”

“沒關(guān)系，大抵有的人的宿命，就是被誤解?！?/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