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某高檔酒店。
跟顧清聊完以后,駱新云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東西。
后來不知不覺地睡著,做了個噩夢,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時,額頭已經(jīng)浸了一層冷汗。
她伸開長臂,下意識地在黑夜中摸索手機,屏幕亮起的冷光刺得她眼眶發(fā)澀。
已經(jīng)7:03了。
窗外依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駱新云忽然想起昨夜跟沈光霽提的那句刁難要求,之后沈光霽怎么回復她來著?
哦。
他好像回復說“保證完成任務”。
駱新云思緒正飄零著,手機在掌心震動,緊接著延遲的消息,一列列彈出鎖屏界面。
其中一條新聞彈窗,令她心頭一顫——
今早 5:30盧鎮(zhèn)發(fā)生 4.2級地震,震源深度 10公里,已致 11人死亡,130人受傷,5人失聯(lián),部分古建筑受損……
駱新云明顯感覺到心跳在一瞬間停滯了一秒,隨即狂跳起來。
腕間的智能手環(huán)顯示著心率過快的預警。
盧鎮(zhèn)……
鳳梨酥……
沈光霽……
這三個詞在腦海里絞成死結(jié)。
“不會的,他不會去的?!瘪樞略频穆曇艋熘澏兜奈惨簦讣鈸艽蛱柎a的動作快得幾乎失控。
“嘟嘟”聲延續(xù)了好一會兒后,電話那頭傳來機械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不信邪地重撥,直到第五次聽見相同的提示,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明顯的月牙。
雨勢在剎那間暴漲,雨珠砸在雙層玻璃上發(fā)出密集的鼓點,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替她心跳加速。
駱新云盯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通話結(jié)束”,對著空氣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自我安慰:“他怎么可能會去盧鎮(zhèn),說不定是去談生意了,或者這個時間點還在睡覺,接不到電話很正常……”
她一時焦急地不知所措,手指微微顫抖著,很快又撥出去了一串號碼。
電話接通的瞬間,電流聲混著雨聲傳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連她都陌生的顫抖:“顧清,你哥……他在家嗎?”
電話那頭傳來被褥翻動的窸窣聲,顧清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懵懂:“我哥?昨晚一夜都沒見他回來啊。怎么了?你們吵架了?”
忽然,對方的語氣警覺起來:“還是說,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一夜沒回……
駱新云呼吸猛地停滯,耳膜嗡鳴了一陣,似乎聽不見聽筒那邊的聲音了。
她掛斷電話,低頭快速敲打著鍵盤,撥號鍵的數(shù)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很快,北城這邊的助理接通電話后,恭敬地問候道:“駱總,早上好,請問有什么吩咐嗎?”
駱新云近乎急切地吩咐道:“訂最早一班飛往盧鎮(zhèn)的飛機,越快越好?!?/p>
聞言,助理頓了頓,提醒道:“駱總,盧鎮(zhèn)那邊今早剛發(fā)生了地震,現(xiàn)在時不時還有余震,我擔心不安全……”
助理話音未落,就被駱新云打斷了。
“我知道?!彼Z氣忽然冷靜下來,卻在尾音處有不易察覺的顫栗:“你只管照辦就好了?!?/p>
說完,她掛斷電話,一邊下床一邊不甘心地再次給沈光霽撥去電話。
只是聽筒里傳來的依舊是一陣機械的忙音。
“我哥這輩子沒對誰這么上過心,你要是也喜歡他,就別讓他等太久了。”
顧清昨晚對她說過的話在耳邊回響。
“沈光霽,你這個瘋子?!瘪樞略频穆曇艄耷?,抓起沙發(fā)上的外套,沖向門口。
防盜門把手在掌心碾出紅痕,猛地旋開的剎那,暴雨后的冷空氣裹挾著熟悉的雪松氣息撲面而來。
走廊暖黃的燈光里,一道頎長的身影蜷縮在矮凳上。
那人穿著她再熟悉不過的白色襯衫,只是布料皺皺巴巴的,像是剛從甩干機里出來一樣。
兩個雕花禮盒歪靠在他腳邊,滲著水漬。
同色系的大衣被放在矮凳一邊,黑色西褲的膝蓋處沾了些苔蘚碎葉,模樣別提有多狼狽。
他的頭則輕輕靠在墻上,喉結(jié)隨著呼吸微微滾動,眼下的青黑明顯,胡茬也多了些扎人的弧度。
顯然是長途奔波的痕跡。
“沈光霽?”她的聲音發(fā)顫,尾音卻被哽咽掐斷。
智能手環(huán)在腕間劇烈震動,顯示心率急速上升空,又急速下降,就像過山車沖過最高點時的失重感。
防盜門簧的輕響驚醒了打盹的人。
他睫毛微顫,那雙總是盛著冷光的眼睛緩緩睜開,在看見她的瞬間,忽然變得柔和明亮起來。
“你醒了?!鄙蚬忪V的嗓音帶著深夜未眠的沙礫感,卻又像浸透了溫水一般柔和,輕輕裹住她發(fā)顫的神經(jīng)。
他熟悉安心的聲音,讓駱新云喉間一緊。
男人將腳邊的禮盒提起,站起身時,矮凳與地面摩擦發(fā)出輕響。
“怎么不多睡會兒?”他走到駱新云面前,伸手替她拂開額前的碎發(fā),指尖掠過她的耳垂,帶著清晨的涼意。
見她發(fā)梢凌亂,眼角還沾著未干的淚痕,沈光霽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攥緊了一下。
“傻姑娘,怎么還哭了?!彼哪粗篙p輕蹭過她臉頰,指腹的薄繭擦過她的肌膚,帶來砂礫的微癢。
駱新云沒有說話,將臉別向一邊。
“我可沒有遲到?!鄙蚬忪V故意放軟聲調(diào),帶著幾分哄小孩的縱容,指尖替她別好亂翹的發(fā)絲:“我剛上飛機,盧鎮(zhèn)就開始晃了?!?/p>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微顫的睫毛上:“北城機場高速那截路受到影響,塌方了。但還是趕在七點之前到的,我怕吵醒你,就在門口等了會兒?!?/p>
見她眼眶開始泛紅,沈光霽有些慌亂地將手里的禮盒遞給她:“鳳梨酥可能有點壓碎了,但我剛才檢查了一下,外面的糖霜還沒化。那邊的茉莉花茶也很出名,我給你帶了兩罐,你先試試合不合口味……”
“為什么不接電話?”駱新云的聲音帶著令人心悸的顫抖,細細聽都變了腔調(diào)。
沈光霽喉結(jié)滾動,抬手替她抹去即將墜落的淚珠,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手機沒電,已經(jīng)自動關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