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萍萍自從跟郝山河調(diào)來京城之后,一直就在家里呆著,等著組織上給她分配工作。
京城果然是京城,來了幾個月了,愣是沒輪到她。
現(xiàn)在最讓何萍萍煩心的事兒就是街道辦找她談話了,話里話外要他們做表率,把家里一個孩子送去下鄉(xiāng)。
郝山河這一調(diào)動,全家人跟著一起動。
現(xiàn)在郝春明沒有工作,閨女倒是上學呢,這不才上高一,街道辦就已經(jīng)在動員了。
郝春華倒是挺積極的,青少年嘛一腔熱血的,只想著去貧困地區(qū)揮灑熱血,一點兒也沒考慮過到了那邊兒怎么過日子。
就他們家這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到了生產(chǎn)隊,是她伺候莊稼還是莊稼伺候她啊。
這會兒母女兩個正在鬧別扭。
何萍萍不愿意讓閨女去,閨女覺得她不支持組織上的工作,正在跟她鬧情緒。
她平時一個人在家跟大兒子大眼瞪小眼的本來就愁得不行,再加上閨女的事兒,她都好幾天睡不著覺了。
早知道在蓉省就把兒子的婚事落實,讓他在那邊兒工作得了。
門響的時候,何萍萍正在跟兒子抱怨閨女不懂事兒呢。
“你說說,人家來家動員來了,爹媽還沒想辦法呢,她就蹦高跳著要下鄉(xiāng),你說這不是找挨抽么?”
郝春明也發(fā)愁,這些日子聽著他媽來回念叨這點兒事兒也煩得很,抓了抓頭發(fā)準備出去溜達溜達。
結果門響了。
何萍萍一愣,皺著眉去開門,“誰啊。”
她過來這段時間老郝手底下的兵還沒認全乎,更別說家屬了。
再說了大早清兒的不在家收拾屋子,來他們家串門干什么。
柳沉魚在外邊聽著何萍萍帶著火氣的聲音挑了挑眉。
何萍萍一開門,正要調(diào)整表情呢,就看見柳沉魚俏生生地站在門口。
她一下笑了出來,緊跟著把門開得大大的。
“小柳妹子,你咋來了?”
她伸著胳膊把人往屋里請,“快快,趕緊進屋,我給你沖糖水?!?/p>
把人迎進屋里,何萍萍扭頭就去廚房里給柳沉魚沖水。
郝春明看見柳沉魚也高興,趕緊站直喊人:“小魚姐?!?/p>
柳沉魚樂了,“也就你跟春華喊我姐了。”
她自從來了這個年代,輩分那是蹭蹭的往上漲。
郝春明赧然一笑,“小魚姐年輕,我們叫嬸子有些不好意思?!?/p>
他也是跟妹妹學的。
柳沉魚也不客氣,坐在椅子上,打量了一圈屋里,然后問他:“你怎么沒上班去?。俊?/p>
以往在蓉省,郝春明天不亮就往縣城趕了。
郝春明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現(xiàn)在還沒工作呢,等著給分配呢。”
柳沉魚驚訝了,她轉頭看向從廚房里出來的何萍萍,問:“嫂子,你也在等工作?”
何萍萍端著水出來,聽見這話,擺了擺手,“甭提了,這京城的工作是真不好安排啊?!?/p>
等著安排工作的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呢,她才等了幾個月,還有好些到現(xiàn)在都沒有工作的呢。
柳沉魚皺眉,“春華的學校安排得怎么樣了?!?/p>
她拉著何萍萍的手,讓她別忙活了,趕緊坐下。
“春華的學校好安排,直接進咱們軍區(qū)的子弟小學就成?!焙律胶右菜闶请[型的升職了。
從山旮旯里調(diào)到京城的大軍區(qū),比以前可好太多了。
“你呢,還沒說怎么找到我們家的?!焙纹计颊f完,指了指柳沉魚放在桌上的東西,白了她一眼,“咱們什么關系,你來咱們家還帶東西,真不怕我把你打出去?!?/p>
柳沉魚樂了,“嫂子,這個東西是買來感謝你的,至于什么原因咱倆之后再說。”
她伸手指了指外邊兒,“最里邊的小紅樓,其中6號樓是我娘家,只是我們家最近都不在這邊兒住,都住到老爺子那邊兒去了?!?/p>
何萍萍驚喜地看著她,“你娘家居然就在這個大院,你說說多巧啊,咱們這就是天定的緣分啊?!?/p>
她轉頭看向郝春明,指揮他,“兒子,你拿上錢還有票,去軍人服務社買肉還有菜,今天媽給你們燉肉吃?!?/p>
郝春明笑笑,小魚姐來了也好,也指導下他媽做飯。
也不知道怎么的,從蓉省來到京城,他媽這手藝是日漸衰退,越來越不好吃了。
柳沉魚也沒拒絕,她今天來也沒想著老早的就回去。
“三個孩子呢?”
“被他們二舅帶去軍營了,誰知道這會兒忙什么呢?!绷留~喝了口水,眉眼含笑地看向何萍萍,“嫂子,我看你火氣挺大的,到底怎么回事兒?”
柳沉魚覺得,只是她還有郝春明沒有工作,何萍萍根本不會煩躁成這樣。
當初郝春明沒有工作的時候,何萍萍也是發(fā)愁,但是真沒愁成這樣。
何萍萍嘆氣,“家里有兩個沒工作的,還有一個在上學的,街道辦來家里動員,要求一家出一個下鄉(xiāng)的?!?/p>
“那你準備讓春明去還是春華去?”
何萍萍白了她一眼,“春明什么歲數(shù)了,都工作半年多了,也該是結婚的年紀了,春華還在上學,但是一聽下鄉(xiāng),那眼睛亮得跟手電筒是的?!?/p>
“這不是這些日子正跟我吵吵呢,吵著鬧著要下鄉(xiāng)?!?/p>
柳沉魚愣了,“哎呦,沒想到咱們春華覺悟這么高啊?!?/p>
“去你的,還笑話她,有你這么當嬸子的么?!?/p>
柳沉魚搖搖頭,擺擺手指,“這話就說錯了,沒有這么當嬸子的,但是有這么當姐姐的,哈哈,兩個孩子都管我叫姐呢。”
“那是他們沒大沒小?!焙纹计嫉裳?,“你高中也念完了,你跟嫂子說說,到底讓春華下鄉(xiāng)不。”
這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不是郝春華吵著鬧著要去,她真就準備讓兒子去了。
在京城沒有工作,沒有單位,肯定就沒人給他介紹對象,與其在家等著,不如下鄉(xiāng)去賣賣力氣。
總比春華一個小姑娘過去讓人放心。
“春華在家什么都不干,讓她下鄉(xiāng)兩天就得哭著鬧著要回來,但是一旦下鄉(xiāng),那可不是她哭鬧能回來的,還是讓她好好念書,爭取當選個工農(nóng)兵大學生?!?/p>
孩子到年歲了,沒必要非得等著恢復高考。
柳沉魚看待這件事倒是很清晰,考得上還好,要是考不上呢。
白白浪費幾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