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病房內,十分安靜,只有監(jiān)護儀發(fā)出平緩的聲響。
咿呀——
門被輕輕推開,茍子鑫探進半張臉,沖著坐在床邊發(fā)呆的女人揮了揮手里的報告單。
沒有任何回應。
他瞄了眼病床上的人,只得小聲喚道:“小姜,姜律?”
姜海吟回過神,愣愣地抬起頭,視線相觸的剎那,又慌忙低下頭去,飛快地抹了下眼角。
她站起身,先試過鄒言的額溫,然后伸手到被子里,摸了摸他身體的冷熱,確定沒什么異常,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這是血液檢測報告,確實有精神控制類藥物的成分,劑量還不小,但具體吃了些什么,暫時查不出來?!?/p>
“至于他身上的傷?!逼堊遇螌⒘硪粡垎巫舆f了過去,沉聲道,“是電擊導致的,不止一次?!?/p>
雙膝一軟,姜海吟一個踉蹌。
茍律連忙伸出手想要攙住,被她擺擺手謝絕了。
“沒事,我沒事……”
她扶著墻,慢慢地挪到長椅上,坐了下來。
“你別太擔心,老鄒應該不是在自殘,醫(yī)生說了,電壓什么的,都控制得比較好,一直在臨界值以內,簡單點來說,就是不是突發(fā)奇想的行為,而是用到了某種非常精密的儀器?!?/p>
“如果事后進行及時的處理,得到充分的休養(yǎng),倒也不會太危險,而今天,好像是被迫中斷的,由于身體一時間承受不住,所以才……”
“是為了我?!?/p>
“什么?”
姜海吟彎下腰,將臉埋進掌心:“都是因為我……”
接到鄒云雁的通知,就第一時間趕來幫她。
而她卻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異樣,光顧著在那邊沾沾自喜。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她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的滋味,才覺得稍微好受了些。
可即便這樣,仍抵不上鄒言身上萬分之一的疼痛。
“小姜,別這樣想?!逼堊遇巫哉J擁有三寸不爛之舌,但此時此刻,他也有些詞窮了,只能絞盡腦汁道,“目前為止,我們還不清楚老鄒他為什么要接受電擊的刺激,怎么能斷定和你有關系呢,你別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我知道?!彼宋亲樱痤^,“我知道為什么,我要去個地方,做一些求證,茍律,請幫我照顧好他?!?/p>
半小時后,姜海吟下了出租車,站在鴻園門口。
她隨手揭了一張開鎖小廣告,一邊往里走,一邊撥打上面的電話。
很快,一個老頭兒背著工具箱匆匆趕來。
兩人打了個照面,不約而同地一愣,都覺得彼此有點眼熟。
“還是……這間房?”老鎖匠遲疑地問道。
姜海吟撓了撓鼻尖,點頭:“對?!?/p>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老鎖匠都沒有管她要證明,掏出工具便干了起來。
咔咔幾下,鎖扣彈出。
老頭兒沒急著離開,委婉地問道:“還有其他……要幫忙的嗎?”
這話一出,姜海吟就明白了。
敢情上次對方不僅瞄見過自己的臉,也看到了掛在她身上的鏈子。
物是人非,老頭兒不知道腦補了怎樣一出報復的大戲。
她無奈地笑了笑:“不用了,謝謝?!?/p>
付完錢,人離開了。
樓道里恢復了寂靜,姜海吟抬起手,指尖搭在門把手上。
幾乎是聽到電擊這兩個字的一瞬間,溫云虹曾說過的話,就從腦海里跳了出來。
“可他還是不聽話,在外面被記者問喜不喜歡媽媽時,故意沉默,害得我丟盡了臉面,于是我請來醫(yī)生,一遍又一遍地用電擊療法,幫他固定思維……”
某種猜測呼之欲出,卻說不出口。
所以她來了這里。
鄒言不會無緣無故地更改密碼,這間房子里,一定有她想要的答案。
姜海吟按下門把手,一線昏暗傾瀉出來。
昔日帶來痛苦和煎熬的地方,此時散發(fā)著濃濃地神秘氣息,吸引著她進去一探究竟。
突然,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不對。
這樣并不能從本質上解決問題。
反而會將問題,越推越遠……
她受到驚嚇般,慌忙收回邁出去的那只腳,咚地一聲,用力拉上門。
靠著門板緩了好一會兒,她頭也不回地往電梯廳走去。
半路上,突然接到茍子鑫的電話。
“老鄒他醒了,情況不是很好,連我都有點扛不住,你還是趕緊回來吧!”
“好,我就到!”
切斷通話,姜海吟從錢夾里抽出幾張紙鈔,拍在扶手箱上:“師傅,麻煩快一點,我趕時間?!?/p>
司機隨意一瞥,下一秒,整個人就來了精神:“沒問題,八分鐘內,保準能到!”
吱——
一抬手腕,七分半。
姜海吟將車資塞了過去:“不用找了!”
聲音還在車內回蕩,人已經沒了蹤影。
醫(yī)院里突然來了好幾撥病人,電梯里擠得滿滿當當。
她等了兩趟都沒能擠得進去,索性放棄,轉身走進消防通道。
好不容易爬上五樓,氣喘吁吁。
姜海吟頭昏腦漲,也沒太在意里面的情形,直接呯地一下,推開了病房門。
隨著這一聲動靜,屋子里的兩個人都頓住了動作。
茍律默默將甩在地上的外套撿了起來,撣撣灰塵,重新穿上。
至于另一位,右手緊攥著輸液管,左手手腕正滋滋冒著血,已經將袖口染紅了一小片。
鄒言臉色蒼白,眼底布滿了陰鷙和兇狠,活像頭陷入癲狂中的野獸。
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仿佛快要炸了。
太陽穴突突地疼,心口卻空落落的。
好像有什么東西被他弄丟了。
他得趕緊去找回來。
找到了,就立馬藏起來。
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
所有阻擋他的人,都該死……
突然,一張紅撲撲的臉映入眼簾,對方原本含著喜悅的眼神一落在自己手腕上,當即就愣住了,隨后紅了眼眶。
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令他嗡嗡作響的大腦霎時冷靜下來。
鄒言丟開輸液管,撈起一旁的毛巾,抱住自己的手,坐回病床上,拉高被子蓋住雙腿。
他抿了抿薄唇,淡聲道:“不小心碰倒了吊瓶架,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