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車燈照亮著路途，黑子內心卻是忐忑不安，總覺得劉正軍這么輕松地離開，應該還藏著什么目的。

同時，他也不斷安慰自己，只要把錢送到，讓對方出了氣，應該就沒事了。

畢竟，二十萬不是小數(shù)目，而且自己親自護送，姿態(tài)已經(jīng)放得足夠低。

幾分鐘就到了白沙商業(yè)街，街道上還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往前開，到老九的麻將館門口停?！眲⒄娡蝗婚_口指示道。

黑子心里“咯噔”一下，劉正軍為什么不急著把錢放回租屋，而是要去老九的麻將館？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心開始冒汗。

“軍哥……去那兒干嘛？我先給你將錢送到家行嗎？”黑子試探性地問道。

“少廢話，你開過去就知道了?！眲⒄姷恼Z氣不容置疑。

黑子只好硬著頭皮，將車開到了老九麻將館門口，平時熱鬧非凡的麻將館，此刻只有老九一個人。

橋頭事件還沒有發(fā)生，老九就聽人說劉正軍已回到白沙，又和張春耕一起匆匆離開，他就預感不妙。

沒有急于離開，是因為這里的賭客大部分都是附近工廠的打工人，許多人欠他的錢，每次都是發(fā)了薪水才還，最主要還是這五六十平米的鋪面轉讓費，少說也值三四萬。

那些欠賬，還可以等風平浪靜以后，直接找到工廠去收。這商業(yè)街的鋪面房東可不會等人，而他還能不能回到這里也是未知數(shù)，所以不可能一次性交幾個月房租，靜觀其變。

他就僥幸地希望沖突繼續(xù)升級，劉正軍暫時無暇顧及到自己，他有時間將鋪面轉讓再離開。

“下車?！眲⒄妼谧用畹?，這才拿上裝錢的袋子。

黑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下了車。他祈禱著劉正軍只是想在老九面前炫耀一下，把錢拿走就算了。

然而，劉正軍接下來的舉動，讓黑子以及周圍看熱鬧的人都驚呆了。

劉正軍拉開旅行包的拉鏈，拆開一扎扎錢的封條，將所有鈔票像潑水一樣撒了出去。

“嘩啦啦……”

鈔票如同下雨一般，在空中散開，飄落在地上。二十萬現(xiàn)金，瞬間鋪滿了一地。

“軍哥，你這是干什么嘛？”黑子想上前阻止。

“干什么？”劉正軍將空包隨手丟在地上，轉身冷冷地看著黑子，眼神里泛起殺人般的狠厲：“老子今天就讓你這個狗雜種嘗嘗，什么叫做罪有應得?！痹捨绰湟簦央p拳齊出。

黑子還沒回過神，面部已挨了五六記重拳，鼻梁骨發(fā)出清脆的斷裂聲，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他慘叫著蹲下身子，雙手死死捂住火辣辣劇痛的臉。

“你個雜種，敢把主意打到老子頭上！”劉正軍低吼著，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這僅僅是開始，沒等黑子緩過勁來，劉正軍一腳狠狠踹在他蜷縮的膝蓋側面。

“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啊……”黑子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整個人癱倒在地，左小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曲著，顯然是斷了。

劉正軍眼中沒有絲毫憐憫，只有積壓已久的怒火，又是狠狠一下，跺在黑子支撐身體的右手腕上。

再次傳來一道“咔嚓”聲，伴隨著黑子更加凄厲的慘叫，他的手腕也瞬間變形骨折。

短短幾十秒，黑子已是滿臉鮮血，一手一腳被打斷，像一灘爛泥倒在散落著鈔票的地上，只剩下痛苦呻吟的力氣。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發(fā)出陣陣驚呼，有人下意識地后退，也有人眼中露出快意。

老九的麻將館距離球房就幾百米距離，干猴跟著雞仔將林亮送去輝哥的鴨場關押，剛換班回來吃宵夜，聽說劉正軍在麻將館門口打架，趕緊帶上一根鋼管跑出球房。

金蘭也想知道怎么回事，緊隨其后跟了上去。

散落在四周的錢，已經(jīng)被看熱鬧的路人撿走，而劉正軍打人的那一小塊地方，正是撒錢的中心，沒人敢上前，地上鋪著薄薄的一層鈔票。

麻將館里的老九看到形勢不對，想趁亂跑走，正好被趕到的干猴堵個正著。

劉正軍還要繼續(xù)折磨黑子，大聲對干猴道：“千萬別讓那個雜種跑了?！闭f著的同時，對著地上的黑子頭部不停地踩踏。

金蘭看到地上的鈔票、還有劉正軍那近乎于絕望的狠厲目光，瞬間感覺到情況不對，馬上對干猴道：“猴子，趕緊拉住軍哥?！?/p>

干猴既不想劉正軍失望，又不敢違逆婆娘的吩咐，對著老九的小腿就是一鋼管。

確定老九的小腿已骨折，無力再逃跑，干猴才沖到劉正軍身后，緊緊抱住他的腰道：“軍哥，有什么慢慢來，別一下把人搞死了，你也脫不了爪爪?！?/p>

“老子就沒有想過脫什么爪爪，只要這兩個雜種死。”劉正軍說完，一下將干猴摔了個狗撲食。

金蘭看到劉正軍已徹底失去理性，真可能鬧出人命，而干猴雖然打架時出手狠辣，但是生得面黃肌瘦，怎么都長不胖，肯定攔不住劉正軍。

她一下?lián)踝⒄娚砬?，大聲道：“軍哥，冷靜點，有什么不能好好說嗎？”

劉正軍可以摔干猴，但是不能對兄弟的女人動手，而且金蘭還是蔣凡來到東莞最早認識的朋友。

看到金蘭用身體護著地上的黑子，劉正軍無計可施，一下抱著自己的頭蹲在地上，哽咽道：“阿琳已經(jīng)不辭而別……”

原來，阿琳跟著劉正軍回到白沙租屋，心情稍微緩和后，對劉正軍謊稱自己餓了，想喝潮汕砂鍋粥。

距離租屋最近的砂鍋粥，在肖雨欣的水果店附近，雖然同屬商業(yè)街地段，但是相距近一公里，而且砂鍋粥是現(xiàn)煮，需要的時間長。

劉正軍買回砂鍋粥，看到房門虛掩著，就感覺不對，推開門看到屋里沒人。

床頭柜上留下幾行字：軍，以前我身子臟，那是被人逼迫，這一次臟是咎由自取，我無法面對你，更無顏面對凡哥那些朋友，如果你還顧惜我們這段感情，就別找我，讓我將這段屈辱埋藏在心里。

阿琳留下了那張存折，只帶走一千多元。

鄧波給劉正軍的一萬五，放在床頭柜里一分都沒有動。

即便阿琳說別找她，可劉正軍怎么可能做到，而阿琳被強暴的事，已經(jīng)路人皆知，他也不好找熟悉人的幫忙。

獨自一個人騎著跟張春耕去橋頭那輛摩托車，差不多將白沙轉了個遍，最后從國道邊拉客的一個摩的佬那里打聽到，阿琳走出商業(yè)街，直接上了一輛出租車。

摩的佬還隱隱聽到，阿琳上車就對出租車司機說，“去深圳?！?/p>

茫茫人海，在一個村找個人都不容易。

劉正軍知道找到阿琳的希望已經(jīng)渺茫，心里也徹底絕望，錢對他來說，已經(jīng)無足輕重。

近幾天的屈辱，還有阿琳的遭遇和離別，成為了難以抑制的仇恨。

他已經(jīng)想到黑子已經(jīng)嚇破膽，很可能藏匿起來，所以直接到黑子家，砸東西就是逼迫黑子馬上現(xiàn)身。

干猴聽完劉正軍的陳述，從地上爬起來，撿起掉落的鋼管，來到老九身邊，陰冷地笑著道：“恭喜你，能被軍哥惦記，以后隨時有輪椅車坐，也不用走路這么辛苦?！?/p>

說完，他舉起鋼管，對著老九那條沒有折的腿，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