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璐看到蔣凡沒有回避自己,說出自己“光溜溜”的,嫌棄地白了他一眼,隨后向天哥遞了一個眼神,兩人前后離開了病房。
陳哥這時才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笑著道:“晚間小露給阿天打電話,關(guān)心你的傷情。阿天順便提到你目前的處境,小露又找到我,希望我來醫(yī)治一下你的心病?!?/p>
蔣凡癟了癟嘴,調(diào)侃道:“你每天都處于半夢半醒之間,還醫(yī)治我的心病。”兩人交往不多,他第一次在沙田那間破餐館里見過陳哥,就有種說不出的親近感。
陳哥收斂起玩笑的神情,認(rèn)真看著蔣凡道:“別再用嬉皮笑臉偽裝了,是不是感覺特別累,也特別困惑?”
蔣凡看到陳哥已嚴(yán)肅起來,也沒再繼續(xù)開玩笑。
他先是深深嘆息了一聲,坦誠解釋道:“劉哥對我有恩,他交代的事情,我不想他失望??涩F(xiàn)在這局面太復(fù)雜,我的神經(jīng)一直是緊繃著,感覺特別累。”
陳哥意有所指地問道:“聽說你剛來東莞的時候,還睡過墳地。那時的你快樂嗎?”
蔣凡沒有絲毫猶豫地回道:“那時雖然環(huán)境窘迫,但是沒有這么多煩心的事,只要能填飽肚子,就感覺特別滿足。”
陳哥聽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回歸那樣的生活很簡單啊!你離開厚街或虎門,去另一個鄉(xiāng)鎮(zhèn),就沒有人認(rèn)識你,每天的神經(jīng)不用緊繃著,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快樂?!?/p>
蔣凡苦笑著道:“回歸是很簡單,可我放不下現(xiàn)在的所有,已經(jīng)回不去了?!?/p>
陳哥這時才欣慰地點了點頭道:“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對小劉說的那番話嗎?”
蔣凡搖了搖頭,誠懇道:“你對劉哥說的話不少,我不知道指的那段。”
“我罵小劉,他明明和露露相愛,卻把自己禁錮在道德牢籠里。道德這玩意兒,屬于虛無縹緲的東西,沒有固定的界限。所謂的界限,也只是普遍的認(rèn)知而已。”
陳哥說到這里,眼神閃過一絲憂傷。他從兜里掏出一支煙點燃,深吸一口緩緩?fù)鲁龊螅又溃骸熬湍梦液土謵倎碚f,那時我認(rèn)為不拖累她,就是道德,而這樣的道德真是她需要的道德嗎?她的不辭而別,無聲地給了我答案?!?/p>
他再次停頓下來,猛吸了幾口煙,整個病房都升起寥寥青煙,又才繼續(xù)道:“感情如此,人生更是如此,許多人都把自己禁錮在自我認(rèn)知的牢籠里。所謂的貪婪,可能是人性,也可能是追求,就看個人這么去衡量。一個食不果腹的人,也會夢到開豪車住別墅,可這現(xiàn)實嗎?清醒的人知道不現(xiàn)實,會選擇活在當(dāng)下,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飽再說。而迷茫的人,可能臨死前還生活在這樣的夢里。”
蔣凡靜靜地聽著,看到陳哥再次停歇下來,緊盯著自己,他才繼續(xù)搖頭道:“你這話太深奧了,我理解不到你現(xiàn)在說的是什么意思?!?/p>
陳哥抿了抿嘴,直言道:“你現(xiàn)在的行事作風(fēng)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痞子,可你骨子里還是一個文化人,肯定能理解這些話的字面意思,只是沒能把這些道理與自己的生活聯(lián)系在一起?!?/p>
蔣凡琢磨了好一會兒,還是不知道陳哥指的是什么,虛心道:“老家伙,我真沒有理解到,你能把話說明白點嗎?”
陳哥帶著嘲諷的口吻,提點道:“你就是我所說的迷茫的人,一直在做夢,希望掉餡餅。”
蔣凡滿臉疑惑,辯解道:“我從不相信天上掉餡餅這樣的好事。你怎么會這么認(rèn)為?”
“真沒有嗎?”
陳哥嘴角微微上揚,直視了他很久,接著言詞犀利地補充道:“你心里一直有份依賴心,而一旦這樣的依賴不能再成為你的依靠,你不但迷茫,還加重了你的貪婪。你放不下現(xiàn)在的擁有,奢望新的依賴,同時還放不下面子。這樣的貪婪就不再是追求,而是不切合實際的做夢。”
蔣凡這時才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認(rèn)同地點了點頭,反省道:“近段時間,頻繁地發(fā)生許多煩心事。我知道這些都是因為劉哥的調(diào)離,產(chǎn)生的連鎖反應(yīng)??墒秦澙分?,又讓我不甘停歇下來?!?/p>
“你太自以為是,所以蒙蔽了自己眼睛,看到的問題也只能冰山一角?!标惛绾掼F不成鋼地?fù)u了搖頭,接著說道:“你現(xiàn)在的處境,絕大部分都是自己造成的?!?/p>
蔣凡雖然尊重陳哥,但并不代表自己沒有想法,聽到陳哥這樣說,他爭辯道:“如果我不配合劉哥做事,就不會惹來這么多麻煩?!?/p>
“還在狡辯?!标惛缯酒鹕韥?,回懟了一聲,言語更為犀利道:“以前憑借文羽,還有小劉、阿天這些親友的關(guān)系,你的路走得太順,就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如果沒有他們,你能這么快在這個地界混得風(fēng)生水起?替他們做了點事情,就感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造成現(xiàn)在的局面,是你太過自負(fù)?!?/p>
他氣得把手里的煙蒂一下丟在地上,接茬大聲提醒道:“是人都會有貪婪,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適可而止才是智者。懂得什么叫避其鋒芒嗎?別什么事情都去爭個輸贏,先讓出一條道來,讓別人先走,你既能看到貪婪下的瘋狂,從中吸取到教訓(xùn),還至于造成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嗎?”
“老家伙,你別生氣嘛?”蔣凡知道忠言逆耳,陳哥能對自己說出這么犀利的話,是為自己好。他沒有覺得陳哥的話難聽。
“讓出一條道來?”他自言自語重復(fù)了一句,皺著眉頭沉思了很久。
才謹(jǐn)慎地回道:“剛才天哥給你說過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嗎?”
陳哥冷“哼”了一聲,隨即帶著輕蔑的口吻道:“來這里之前,他首先說起你同時對付兩股江湖勢力的‘光榮事跡’,還好意思說你們已經(jīng)商量好對策,暫時關(guān)押阿城的人幾天,被我臭罵了一頓。我看你兩個都是豬腦子?!?/p>
蔣凡看到陳哥氣急敗壞的樣子,伸了伸舌頭,俏皮地討好道:“我和天哥都是陪襯,如果我們不是豬腦子,你怎么有機會教訓(xùn)我們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