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斜睨了黑牛一眼,眼神中滿是無奈與憤懣。他緩緩彎下腰,一把將身旁一個暈厥的兄弟抱起。轉(zhuǎn)身扯著嗓子,對另外兩個緊握著防暴棍與治安仔對峙的兄弟喊道:“我們撤!”那聲音里有、憤怒、不甘、無奈,更有一絲悲愴。
阿欣眼睛直直地盯著服裝店,雙腳就像被膠水粘在原地。
肖雨欣急得不行,她用力拽著阿欣的胳膊,大聲說:“別在這里繼續(xù)犯傻,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說完,她拉著阿欣跟著孔祥身后,走進停在街對面的面包車。
孔祥鉆進駕駛座,汽車緩緩啟動,他用袖口狠狠揩了揩早已溢滿眼眶的淚水,轉(zhuǎn)頭將目光再次投向已被治安仔層層圍住的黑牛,隨后將憤怒發(fā)泄在油門上,面包車像是離弦之箭,嗖的一下駛離了現(xiàn)場,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黑??吹矫姘囈严С鲆暰€,緊張的心情瞬間松弛下來,他放開葉季勇,身心疲憊地坐在地上。
葉季勇捂住自己的咽喉,蹲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漲紅的臉逐漸恢復了血色。待氣息稍稍平穩(wěn),他猛地站起來,一把奪過一個保安手里的防暴棍,直視著地上的黑牛,聲嘶力竭地吼道:“敢打老子,今天不把你搞成殘廢,老子不姓葉?!闭f完,他將防暴棍高高舉過頭頂,滿腔的怨恨與羞辱后的惱怒聚集在棍子上,狠狠朝著黑牛劈頭蓋臉地砸去。
防暴棍雖由塑膠制成,但其采用特殊材質(zhì)打造,兼具一定的韌性與硬度。
葉季勇一心只想泄憤,根本不管有些部位是人體的脆弱禁區(qū),重擊下可能導致傷殘甚至危及生命。他雙眼通紅,猶如一頭發(fā)怒的野獸,臉上的肌肉因憤怒而扭曲變形,手中的防暴棍被他緊緊攥著,指節(jié)都泛出了青白之色。
黑牛早已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他蜷縮在地上,雙手本能地護住頭部,肉身經(jīng)受著折磨,心里卻感覺一份輕松與釋然。
方克奇擔任隊長已兩年多,他沒少做這類沒屁兒的事,深知這樣下去,肯定會出大事,可是又不敢去招惹氣急敗壞的葉季勇,只得湊近葉換根耳邊,卑躬屈膝地提醒道:“葉叔,這里這么多群眾,事情鬧大了,我們都不好交差,你還是提醒一下季勇,避免鬧出人命?!?/p>
葉換根平日在村里是說一不二、高高在上,今天竟在這么多看熱鬧的群眾面前顏面盡失,心里的憤怒不比葉季勇少。只因自己的身份,他無法做到像葉季勇那樣有恃無恐。
憤怒之下,他再也沒有顧忌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聽到方克奇的提醒,他冷哼了一聲,吩咐道:“你去提醒一下季勇,別打頭部,其他地方隨便招呼,只要不死人,任何事情我都能擺平。”
方克奇將葉換根的話,一字不落地轉(zhuǎn)述給正在泄憤的葉季勇。
此刻,黑牛已昏死過去,葉季勇卻仍不解恨,厲聲命治安仔找來兩塊磚頭,墊在黑牛雙臂之下。他獰笑著抬腳猛踩,可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身子骨使不上狠勁,連踩數(shù)下竟未能踩斷。他惱羞成怒,喝令治安仔死死按住黑牛胳膊,自己則抄起防暴棍,發(fā)瘋般朝那兩條手臂猛砸。
棍影翻飛間,血肉迸濺,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直至黑牛的一只手臂徹底折斷,葉季勇才喘著粗氣停手,盯著那團模糊的血肉,嘴角扯出一絲扭曲的快意。
暈厥的黑牛被痛醒,他目光如刀地怒視著葉季勇,緊咬著牙關(guān)哼都沒有哼一聲。
孔祥開著面包車駛上國道,還不時地回頭,看著逐漸遠去的赤嶺村,心里滿是擔憂與自責。
肖雨欣和阿欣負責照顧兩個暈厥的兄弟。另外兩個兄弟已經(jīng)體力透支,上車以后就閉上了眼睛。車上的氛圍沉重而壓力。
看似持久的糾紛,其實還不到二十分鐘。
下午時段,輝凡廠里沒有上班的保安有的已經(jīng)外出,有些還在睡大覺,黃永強接到蔣凡的電話,一刻都沒有耽誤,當他召集了七八十個保安,坐上兩輛東風卡車駛出廠門,時間已經(jīng)過去近十分鐘了。
反倒是從白沙出發(fā)的張春耕速度更快,他帶著劉正軍和六個蹲守在瘦仔家里的兄弟,八個大男人擠在蔣凡的奧迪車里,剛來到陳屋天橋,張春耕便看到熟悉的面包車正迎面駛來。
他還以為黑牛和肖雨欣等人已經(jīng)脫險,暗自松了口氣,擔心面包車注意不到自己所開的車,他一個急轉(zhuǎn)彎,將奧迪橫在反方向的車道上,隨后下車對著面包車不停地揮手。
開車的孔祥看到站在路邊的張春耕,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剛擦干的眼淚瞬間又奪眶而出,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趕緊用力眨了眨眼睛,心中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弦,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洶涌的愧疚。
他急忙把車停下,還沒等車完全停穩(wěn),就一把推開車門,踉蹌地來到張春耕身邊,一把抱住他道:“耕哥,黑牛他……他還在赤嶺村,被葉季勇和一大幫治安仔圍住,肯定兇多吉少?!彼煅实穆曇?,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充滿了自責和痛苦。
劉正軍見情況不對,趕緊下車,車里另外六個兄弟也擁到了孔祥和張春耕身邊。
面包車上的肖雨欣見孔祥突然停車,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以為又出了意外狀況。待看清是張春耕趕到,懸著的心稍稍松懈了些,原本緊蹙的眉頭也微微舒展??赡抗鈷叩街挥幸惠v奧迪車前來增援時,她剛?cè)计鹨唤z希望的眼神,瞬間又黯淡下去,臉上滿是焦慮與擔憂,嘴唇也不自覺地咬出了一道白印。
坐在一旁的阿欣留意到肖雨欣瞬息間的神情變化,趕忙輕聲安慰:“欣姐,黑牛沒什么名氣,那些治安仔才敢肆無忌憚地下狠手。要是耕爺當時在那里,他們就像老鼠見了貓,連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動手了?!?/p>
肖雨欣聽了這話,如夢初醒,她抬手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滿心自責地說:“平時總覺得自己遇事冷靜,可真正碰到危險全亂了陣腳。剛才我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要是當時搬出壞男人這張名片,別說那些治安仔,只怕葉換根都得忌憚三分?!?/p>
阿欣看到肖雨欣臉上那清晰的巴掌印,心里也滿是自責,輕柔且?guī)е鴰追掷⒕蔚亟忉專骸拔耶敃r也是六神無主,現(xiàn)在看到耕爺,才想起昨天他當街教訓癲狗時,路過的治安仔看見是他,嚇得屁滾尿流,灰溜溜地跑了?!?/p>
“與你無關(guān),是我的失誤?!毙び晷垒p輕拍了拍阿欣的肩膀,趕緊站起身來,走出車廂。
張春耕簡單了解完情況,眼神里瞬間噴射著火焰,他拍了拍孔祥的肩膀,咬牙切齒地說:“你趕緊帶欣姐和兩個暈厥的兄弟,我一定把黑牛安全帶回來?!?/p>
孔祥拉住張春耕的手臂,神情堅定說:“耕哥,黑牛哥是為了保護我們,我要跟你一起去救他?!?/p>
沒等張春耕說話,肖雨欣已經(jīng)來到兄弟們身邊,安排道:“趕緊把面包車上的兄弟轉(zhuǎn)移到奧迪車上,阿欣和車上的兄弟可以照顧傷員,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在這里多耽誤一分鐘,黑牛就會多遭一分罪,讓孔祥一同去,這樣他心里會好受些。”
兩輛車上的人迅速完成了互換,張春耕從自己帶來的兄弟中挑選了一個會開車的人,安排他送阿欣以及車上受傷和體力不支的兄弟前往虎門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