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沒有再對葉換根說什么,“哐當”一聲關上了與外界隔絕的房門,隨后壓低聲音對坐在門口的一個工作人員吩咐道:“不準對任何人說阿城來過這里的事,如果有人想給葉換根送什么東西,都全部扣下,不能再送進去了?!?/p>
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問道:“香煙這些也不行嗎?”
男人猶豫片刻,搖了搖頭道:“什么都不行,如果他找我,你就說我出差去了?!?/p>
留置室的嗆人煙霧繚繞不散,葉換根從男人前來的神情變化中,已經(jīng)有了不祥的預感,他心情沉重地望著滿地的煙頭,它們像一個個無聲的句號,宣告著他過往風光的終結。
手中的煙頭已經(jīng)燙到手掉在地上,寥寥青煙繼續(xù)充斥著滿是煙霧的房間,他連伸下腳去踩滅的心情都沒有,機械地又點燃一支煙,辛辣的煙霧吸入肺腑,帶來短暫的麻痹,卻驅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向東升掛斷電話的忙音仿佛還在耳邊尖銳地回響,那冰冷的態(tài)度比任何指控都更讓他絕望。這個他曾經(jīng)視為靠山、花費無數(shù)錢財維系的親情關系,在真正的風暴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他感到一種被徹底拋棄的孤寂和憤怒。
“向東升……”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恨意,“好,好得很!你不仁,就別怪老子不義!”他的眼中閃爍著近乎瘋狂的狠厲。
………………
看似一個女人引發(fā)的沖突,卻在矛盾升級中,因為市局偶然性的介入、引發(fā)方克忠的實名舉報。周弘義抓住時機刻意安排,撕開了黑幕的一角,產生了多米諾骨牌效應。
下午時分,阿城遵照葉換根的吩咐,趕往虎門醫(yī)院去送銀子,沒成想蔣凡已經(jīng)離開醫(yī)院去向不明,正當他準備在科室里等著蔣凡回來,接到姐姐王慶芳的電話,得知葉季勇又惹出新的禍端,而且與蔣凡有關,為了避免橫生枝節(jié),他離開醫(yī)院準備靜觀其變再做決定。
不久之后,再次接到王慶芳的電話,葉季勇、方克奇被送去醫(yī)院,在市局的監(jiān)督下治療,葉換根也被送去監(jiān)管單位,看到事態(tài)已經(jīng)升級,阿城才知道事態(tài)的嚴重性,可是又不知道應該從哪里入手。如坐針氈等待夜幕降臨,接到葉換根從監(jiān)管單位打來的電話,急匆匆趕去見面。
離開監(jiān)管單位,阿城將新買的奔馳停在路邊,望著夜幕下繁華的街道,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徹骨的、與周遭喧囂格格不入的冰冷孤獨,以及被逼向懸崖、即將墜入萬丈深淵的恐懼。前方的路,無論怎么選,似乎都布滿了致命的荊棘。
先前,走進監(jiān)管單位時,他的確是抱著共進退的想法,希望一起度過眼下的困境,可是葉換根想對方克忠下死手的瘋狂,讓他徹底改變這樣的想法。雖非善茬,但是草菅人命這樣的事,還是讓他脊背發(fā)涼。
他靜靜點了一支煙,開始動起切割自保的心思——侵吞集體利益那攤渾水,主要罪責在葉換根身上,自己不過是個“合伙人”,承擔的是次要責任。
至于自己那些見不得光的灰色生意,葉換根根本不知情,為了自保,他愿意退還赤嶺村里獲得的利益,希望能從葉換根那艘即將傾覆的利益船上跳下來!怎么退還,就需要動一番腦筋。
想了很久,他覺得葉換根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已經(jīng)到了這種時候,需要利用手里的這些證據(jù),拉一些權貴下水分擔壓力,成為自己的保護傘。
“康生……”阿城猛地一下拍在身前的方向盤上,咬牙切齒喊出第一個要找的人名字。正好拍在方向盤的喇叭上,“滴”的一聲聲響,看著這輛氣派的豪車,他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蔣凡的影子。
上次的寶馬車被蔣凡不花一分錢拿走,兜兜轉轉卻成為了公子青的座駕,他損失的不僅是豪車,更多的是面子,買這輛比寶馬貴出一倍多的奔馳S600,就是為了盡量找補回一些面子,這一刻,這輛豪車已經(jīng)不再是榮譽的象征,而是成為扎眼的燙手山芋。
“瘋子,他也是參與者,即便是占理的一方,至少應該走到過程。為什么沒有被市局帶走?”阿欣喃喃自語了一句,這時才覺察到了事情有些蹊蹺。
現(xiàn)在約見蔣凡,即便可以找送銀子為借口,但也不是合適的時機,阿城再次沉思了很久,事情的起因是打架斗毆,最好的切入點還是厚街局子。曾經(jīng)因為公子青梗在他與康生之間,使他不敢與康生撕破臉,這一刻,公子青這個曾經(jīng)忌憚的人物,已經(jīng)成為完全忽視的對象。
阿城吐出一口煙,眼神里露出陰鷙的冷意,掏出大哥大撥打了康生的電話。電話關機,他眼神里閃過一道陰鷙,自言自語怒罵道:“這個時候關機,想撇清關系,沒門?!?/p>
掛斷電話沉默片刻,他又撥打了方樹林的電話。
方樹林被康生拋棄,反正也不缺上班那點薪水,干脆請了長假閑置在家。
此刻,他正在珊美村里的一間會所打麻將,看到是阿城的來電,想到自己受他連累,才成為棄子,他惱怒地直接掛斷了電話。
阿城也知道方樹林不待見自己,現(xiàn)在撥打方樹林的電話,是想到兩人有著共同的敵人——康生,彼此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這樣的處境已刻不容緩,他再也無法顧及面子問題,繼續(xù)撥打方樹林的電話。
方樹林雖然沒有上班,但是赤嶺事件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尤其是葉換根被送進監(jiān)管單位、市局直接介入的消息,早已傳到他耳里。
作為體制內的人,想到出了這么大的事,厚街局子卻沒有出面,而是市局的人介入,他還以為是市局對厚街系統(tǒng)失去了信任,才會安排人直接插手,不知道周弘義出面解決問題是次要,真正的目的是說服蔣凡,出面澄清周世東產生的負面影響。
方樹林正冷眼旁觀著這場風暴,想著市局不信任的人,肯定是主管全局的康生,他既有對康生薄情寡義的怨恨,也有一絲看到阿城和葉換根遭殃的快意。
他不停地掛斷電話,卻不關機,任由鈴聲一遍遍地響起。這持續(xù)不斷的打擾,非但沒有讓他煩躁,反而像是一曲美妙的樂章,每一個音符都在敲打著他報復的快感神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