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梔拿著頭天從楊雪那里借到的一點現(xiàn)金打車回了家。
鑰匙沒帶,站在自家門口,按門鈴也需要勇氣,她正躊躇,院里傳來腳步聲。
她心跳有些快,掌心出了汗,剛想后退,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大門被打開,她看到了出來的人。
許何平和趙念巧是一起出來的,看到她,兩人均是一愣。
趙念巧趕緊迎上來,上下打量許梔,“你總算肯回來了!這兩天在哪里?出門手機都不帶,我擔(dān)心死了……”
趙念巧眼底的關(guān)切不像是假的,許梔有些局促,“我在朋友那邊住了兩天?!?/p>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壁w念巧碎碎念,想起什么,側(cè)過臉看許何平一眼。
許何平看到許梔,面色冷沉,“你還知道回來!”
“你少說兩句吧!”趙念巧生怕父女倆又吵起來,干脆轉(zhuǎn)移話題,和許梔說:“我們?nèi)タ茨懔籂敔?,他中風(fēng)了,你也一起吧,他那么疼你,看到你心情也會好點?!?/p>
許梔沒拒絕。
許何平的司機將車子停在小區(qū)側(cè)門外,三人步行過去,上了車,氣氛仍是壓抑。
許何平在這個家有絕對的話語權(quán),他氣壓一低,別的人說話都吃力。
許梔心口越來越?jīng)觯膊荒苷f有多意外,許何平大概認(rèn)為自己永遠(yuǎn)都沒錯。
三人到了醫(yī)院,在門口買了果籃和營養(yǎng)品,然后直奔住院部。
原本是要去重癥監(jiān)護室那一層的,許何平打了個電話給梁正國,這才知道,老爺子恢復(fù)得不錯,提前從重癥監(jiān)護室出來了,目前已經(jīng)轉(zhuǎn)入VIP病房。
找到病房,敲門進去,里面梁正國,付婉雯和梁牧之都在。
梁老爺子躺在病床上,身上還插著各種管子,連接了心電監(jiān)護儀,一個小護士在旁邊拿著平板做紀(jì)錄。
三人過去打招呼,許何平詳細(xì)地問了問老爺子的病情,又問怎么會忽然中風(fēng)。
VIP病房設(shè)施齊全,像個酒店標(biāo)間,梁牧之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聽到這個問題,抬眼看過來。
梁正國沒好意思說是被梁牧之給氣的,含糊其辭:“就是說話的時候有點激動……可能主要還是高血壓導(dǎo)致的?!?/p>
許何平:“老人這身體,就是得多操心。”
梁老爺子這會兒還很虛弱,躺在病床上,也不說話。
梁牧之收回視線時,看到許梔,目光頓了頓,又安靜移開。
許何平忽然推了許梔一把,“你去坐牧之那邊吧?!?/p>
許梔蹙眉,明顯不愿意。
許何平直接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這里沒你位置。”
許梔火氣就又冒上來了,她感覺許何平還沒認(rèn)清現(xiàn)實。
但現(xiàn)在這個場合,吵架顯然不合適,她不情不愿地挪到了沙發(fā)邊坐下,并沒有給梁牧之一個眼神。
梁牧之也沒理她,他低著頭擺弄手機,在和陳婧聊微信。
陳婧在另外一家醫(yī)院,雖然他已經(jīng)安排好護工,但這么久沒去看過她,作為男朋友,他覺得自己實在失職。
陳婧也不抱怨,聽他說了爺爺?shù)氖?,只說要他好好陪陪爺爺。
至于她,她說他回頭買包包補償她就行。
陳婧這點他很欣賞,她從來不會讓他覺得為難。
梁正國說要他和許梔訂婚那些事,他暫時還沒和陳婧講,他自己都沒有理清這一團亂麻。
那頭許何平和梁正國聊得還算火熱,沙發(fā)這邊的氣氛,像是結(jié)了冰。
許梔有點想走了,梁爺爺太虛弱,她和他說不上話,在這里也沒意思。
但是骨子里的禮貌意識還在,她開始琢磨一個合理的借口。
然而就在這時,梁老爺子忽然出聲:“讓……梔子,和牧之,過來下?!?/p>
許梔一愣。
梁牧之也從微信和女友的聊天里暫時抽身,他先起身走過去,在病床邊坐下,“爺爺,怎么了?”
梁老爺子氣短,說話斷斷續(xù)續(xù):“梔……梔子呢?”
許梔趕緊也走過去,她想離梁牧之遠(yuǎn)一點,繞到了病床另一側(cè)。
許何平見狀,只能先起身,將病床邊的椅子讓給她。
她剛坐下,老爺子就抬了抬手。
她趕緊扶了一把,“梁爺爺,我在這呢?!?/p>
老爺子看了她一眼,眼底居然泛起淚光。
“我年輕的時候……也混,還玩賭……牧之的奶奶,差點不要我,是你爺爺幫我把人,勸回來的……”
這一席話因為氣短說得磕磕絆絆,卻是真情流露。
兩位老爺子交情匪淺,當(dāng)年許爺爺過世,梁老爺子在葬禮上流過淚。
“我和你爺爺下棋,那時候你就……老在旁邊,當(dāng)時我看著你,我羨慕啊,這么乖的孫女……那個娃娃親,是我先提的?!崩蠣斪踊貞浿?,“你爺爺同意了,我那時候真高興……”
許梔眼眶微熱,以往看著還算硬朗的老人,此時真的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樣子,這讓她多少有點難受。
“所以你,”老爺子盯著她,“不能和別人在一起,你得跟牧之結(jié)婚……”
許梔身體有些僵硬,別人不懂,但她讀懂了老爺子的眼神。
他哪里是在說什么別人,他說的就是梁錦墨。
她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接話。
老爺子扭頭,又去看梁牧之,抬手要抓他的手。
梁牧之趕緊主動去握住老爺子的手,“爺爺,您得多休息,別說了吧?!?/p>
剛剛那些話,都已經(jīng)夠讓他頭疼的了。
然而,老爺子顯然沒說完。
他將兩個人的手往一起按。
這會兒誰敢忤逆病人?梁牧之只能順著老人的力道,手覆在許梔的手背上。
她的手很小,他心口微微有些異樣,也形容不清這種感覺,就是有些恍惚。
還能和好嗎?他在心底問自己。
這兩天,他好像有點開始明白,失去許梔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他失去了那個永遠(yuǎn)可以陪他說話的人,在他情緒低落時,再也找不到讓他有傾訴欲的人。
如果他能不計較她所做的一切,他們能不能回到從前?
梁老爺子喊他:“牧之?!?/p>
病房很安靜,老爺子氣息微弱,卻堅持將話講完:“如果你……從一開始就堅決反對,這門娃娃親,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但是你之前都說……你會娶梔子,你知道嗎?有些話,不能開玩笑,現(xiàn)在你得負(fù)責(zé)任,除了梔子,你不能和亂七八糟的姑娘來往……”
他停了下,深深吸氣,“我這個老頭子,也不知道還有幾天好活……”
梁牧之忍不住打斷他的話,“爺爺,不會的,您會長命百歲的?!?/p>
他其實隱隱有預(yù)感,老爺子接下來要說什么。
果不其然,老爺子緊跟著就道:“老了不求長命百歲,只求家宅安寧,梔子是我看好的孫媳婦兒,她這么乖……牧之,你性子太野,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姑娘……”
他又看許梔一眼,“梔子,你愿意和牧之結(jié)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