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不知何時停了。
窗外的月光已經(jīng)透進了屋子。
周元拉著沁水公主，走出了書房，拿起了兩件大襖，幾步就爬上了房頂。
兩個人就坐在房頂上，互相依偎著，披著大襖，看著漫天的星光和皎潔的月亮。
沁水公主的眼睛十分清澈，臉上有淚痕，迎著月光，她好似也在發(fā)光。
“像做夢一樣。”
她的聲音帶著感慨，又蘊著喜悅。
“周元，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愛上一個男人，甚至愛到失了魂魄，連命都可以不管不顧。”
她靠在周元的肩膀上，看著漫天的星辰，輕輕道：“我小時候特別調(diào)皮，我不知道為什么就是那么好動，那么活潑，那么充滿活力，或許孩子總是那樣，要么就很膽怯，要么就很放肆?！?/p>
“可我偏偏是個姑娘啊，皇室的禮儀那么多，規(guī)矩那么多，姑娘怎么可以活潑調(diào)皮呢?！?/p>
“所以父皇不喜歡我，各位皇兄和妃姨也不喜歡我，我成了大家口中最討人厭的孩子。”
“母妃也因此，總是受到責(zé)罰?！?/p>
她眼中又有了淚水，述說著自己的往事。
周元握住她的手，靜靜聽著。
沁水公主繼續(xù)道：“母妃終究是病了，終究是走了，到死的那一刻，她都在囑咐我要聽話，要乖巧，要文靜，要多讀書。”
“呵！我真的聽話了，我真的那么做了，只可惜啊，人們心中的成見是不容易消弭的?！?/p>
“那些個皇兄做了蠢事，或是打爛了珍寶瓷瓶，或是失足落水，或是爬樹摔斷了腿……卻都把罪推到我的頭上來?！?/p>
“瓶子是我打爛的，落水是我推的，爬樹是我慫恿的…一切都成了我的錯，父皇深信不疑，誰讓我之前那么頑皮呢，誰會不懷疑我呢。”
說到這里，她聲音都帶著哭腔，眼淚也洶涌而出。
她顫聲道：“我不要再乖巧了，我不要再聽話了，我就是要做他們口中最討厭的人。”
“讓我讀書？我偏要修道！讓我文靜，我偏要打罵他們！”
“我不再喜歡男人，甚至厭惡！”
“直到十七歲那年，我在后宮見到了秋姨。”
“她其實也就比我大三四歲罷了，進宮卻已經(jīng)五年了，只見到過父皇寥寥幾次，還隔得很遠(yuǎn)。”
“她過得苦，過得孤獨，但卻總是很喜歡我，很照顧我，有什么好東西都給我?！?/p>
“她說我給她帶來了生趣?！?/p>
沁水公主呢喃道：“她是第一個喜歡我的人，我也喜歡她，我喜歡抱著她，喜歡親吻她…我愛上了她。”
“那段時間是我出生以來最快樂的時光?！?/p>
“但我們終究被發(fā)現(xiàn)了，父皇發(fā)了大怒，責(zé)罰秋姨半年不許出門?！?/p>
“我們見不了面了，生不如死。”
“妙姨見我可憐，便給了我金牌…”
說到這里，沁水公主看向周元，低聲道：“就是如今的皇姐姐，那時候的她，已經(jīng)是妙皇貴妃，執(zhí)掌整個后宮了?！?/p>
“我進了后宮，見到了秋姨，我想帶她走，她卻不愿，說會害了我?！?/p>
“我這么桀驁的人，那么管得了那么多，那時候道法已經(jīng)大成，秋姨根本抵擋不住我，我抱著她就出了宮?！?/p>
周元低聲道：“后來被發(fā)現(xiàn)了？”
沁水公主點了點頭，道：“嗯…父皇要處死秋姨，好在皇姐姐求情，父皇才最終松口，但條件是，我必須嫁人?！?/p>
周元道：“于是你嫁給了楊長觀?！?/p>
沁水公主冷笑道：“只可惜他是個廢物，見到我連頭都不敢抬，成親當(dāng)晚我就給他一頓好打，打得他哭爹叫娘，再不敢提同房之事?！?/p>
周元道：“后來他就喜歡上了男人?！?/p>
“那是他活該！”
沁水公主道：“他楊家本就是趁人之危，見我不討父皇喜歡，借著這個口子，想攀高枝，主動求親?！?/p>
“我怎么可能給他們好臉色看！”
說到這里，沁水公主長長嘆了口氣，道：“冷宮更加孤寂，秋姨最終沒熬過去，病死了。”
“我也死了，我像是個死人一樣活著，只有蘊嫻姐姐關(guān)心我，因為她和我一樣，也過得苦?！?/p>
“我們就這般，互相取暖，互相鼓勵著，茍活下去?！?/p>
“直到……我遇到了你！”
沁水公主看向周元，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輕輕道：“周元，是你救了我，是你讓我知道這人間還有些許美好的東西，還有許多想要做的事。”
周元將她攬進了懷里，嘆聲道：“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人總是要朝前看的?！?/p>
她的身軀柔軟且豐腴，她宛如是水做的，“沁水”二字，當(dāng)真適合她。
沁水公主動情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瞇眼道：“我終于可以親到你了，我終于屬于你了，好像做夢一樣，但我知道這是真的?！?/p>
“周元，我好幸福，你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p>
唉，這情話一套一套的，以后我跟你學(xué)吧，也許還能多撈幾個美女。
周元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痕，然后捏了捏她細(xì)嫩的臉，笑道：“所以坐鎮(zhèn)廣東的事，你要多配合關(guān)陸，爭取早日結(jié)束這奔波的日子，回神京享福去。”
沁水公主點頭道：“嗯，我能辦到的，你只管去做你的大事，廣東這邊交給我。”
“若是誰要使壞，老娘就跟他拼命！”
說完話，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她還是很在意形象的，極少在周元面前爆粗口。
因此，她想到了第一次見周元的時候，在兵部尚書府，給吳清榮這老東西一頓臭罵，哎，真是難為情。
“天要亮了?！?/p>
周元嘆了口氣，慨然道：“今天可不好熬??！”
沁水公主道：“換俘虜嗎？這不是談好的事？”
周元道：“是啊，談好的事，但我們所做之事，難道別人就不知情嗎？”
“今日會很熱鬧，同時，也該是麥克弗森提條件的時候了。”
他看向遠(yuǎn)方，道：“或許這個時候，閩粵總督戚常士已經(jīng)到了，這一杯羹，他們是要分的?！?/p>
沁水公主重重哼了一聲，忍不住道：“香州遭難的時候他們當(dāng)縮頭烏龜，你把人打跑了，他們倒是來撈功了，真是無恥?！?/p>
周元道：“不單單是撈功，也要談判啊，沿岸多少里的百姓，哪里護得過來，總不能讓麥克弗森一直這么搶下去、殺下去吧?！?/p>
“只有簽了條約，事情才算是真正告一段落?！?/p>
“不過，那與我沒什么關(guān)系了，這個罵名，我不敢背?！?/p>
他緩緩站了起來，沉聲道：“佩嫻，走，咱們?nèi)タ纯催@大晉的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