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萬飛雪堅決的模樣,萬家三人一時間都有些晃神。
他們似乎真的,從未見過她這般決絕。
片刻之后,萬老爺才長嘆一聲。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萬夫人也喊道:“飛雪,算娘求你了,你就跟娘回去吧……”
萬淇更是氣得頭疼:“我怎么有個這么冥頑不靈的妹妹,誰家大家閨秀跟她一樣,真是氣死我了!”
聽著身后傳來的聲音,萬飛雪眸光低垂,似揉碎了水光,波光淋漓,可那唇卻慢慢的,揚起了。
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有些人,你終其一生,也是溝通不了的。
做自己就好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不必強求。
黎明的第一縷光來臨之時,她會著戎裝、提寶劍、赴沙場。
這是她萬飛雪的第一戰(zhàn),她必須打得漂亮。
臨行前夜。
謝知還在心心念念、嘀嘀咕咕。
“江王要是不同意找礦這一條,那合作就免談?!?/p>
“等從北蒼回來,咱們必須得把江南的鎢礦拿下!”
楚淮抱著她,應了一聲:“回來,就給你打。”
謝知點點腦袋,蜷在他懷里,望著窗外的夜空,享受著臨行前最后的寧靜。
夜幕之上,繁星點點。
一千年前天上的星子比一千年后都市里能看得到的多得多,仲夏夜,每晚天上都淌著一條銀河。
但楚淮說,北疆的星子比中原還要美,夏夜來的很晚,到晚上九點天尚未完全黑盡,待到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漫天繁星,猶如星海,常有流星飛逝。
謝知想象著風景如畫的北疆,想象著,便已經(jīng)踏上了前往北疆的步伐。
辰國,大軍集結(jié)。
平安城、久安城、成和鎮(zhèn),三座城池的軍隊聚集,整整十二萬軍隊,猶如一道黑色的洪流,隨著謝知,隨著楚淮,一路北上。
如此大的動靜,北蒼怎會毫不知情,才到半道上,軍隊便收到消息,北蒼大軍也已經(jīng)全部在原來的辰國京城集合。
出征時,已是七月初。
當他們已經(jīng)臨近京城時,已是八月中旬。
千里之路,離開中原,罕有人煙,漫山遍野草木發(fā)了瘋似的野蠻生長,密密叢林,各種鵑和鸮形目的鳥類叫聲凄寒詭異,偶爾山間還有陣陣猿鳴。
若非浩蕩軍隊作伴,形影單只,走在這樣原始的古代荒野之中,著實讓人膽顫心驚。
臨近京城,他們再次收到了北蒼來信。
“領主,北蒼人讓我們立刻停止進軍,否則就要將楚三將軍、楚四將軍的骨灰給…給倒進糞坑!”士兵說的咬牙切齒,眼底閃爍著憤怒和恨意。
楚三將軍和楚四將軍當初都是一心為國為民的大將軍??!
他們死的那么慘烈就算了,為何死后還要屢屢遭受這種侮辱!
一時間,士兵們怒氣沖天。
楚淮眸光流轉(zhuǎn),眼眸猶如深泉,面色沉靜。
和一年前相比,他在外人面前情緒更少外泄,往往叫人猜不到他的任何心思。
就連謝知這會兒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北蒼人和辰國人樣貌差異較大,他們辰國想要安插線人過去,絕非易事,所以想要憑借線人將楚家三哥四哥的骨灰偷回來已是不可能之事。
他們這次更沒有線人能掩護著他們?nèi)ゾ仍瓉淼某絿傩铡?/p>
這也就意味著,除非楚淮決定,放棄三郎四郎的骨灰,放棄那些辰國百姓,才能徹底打過去。
又是兩難的抉擇。
謝知眉眼間有對北蒼人的憎恨,也有對楚淮的心疼。
良久,她才上前相勸:“七郎,不如我們再想想,還有沒有什么緩兵之計?!?/p>
楚淮像是漸漸回了魂,看向她,眸光終于不再凝滯。
在謝知的目光中,他一開始緩慢地搖了一下頭,隨即又很快地搖了一下。
“不必?!?/p>
“三哥四哥若是泉下有知。”
“定會讓我繼續(xù)進軍。”
“將北蒼挫骨揚灰,才能讓他們真正安息?!?/p>
“倘若,當初我沒有那般年少氣盛,沒有非要求著父親去取回三哥四哥頭顱……”
楚淮的聲音少有的磕絆起來。
“也許……父親和大哥二哥五哥都不會死。”
他說完最后一句時,謝知心頭忽地酸地厲害,那酸意,一直蔓延到眼睛上。
“七郎,看著我。”
“當初你們同去,定然也是父親深思熟慮后的結(jié)果,并非你一人之過?!?/p>
謝知閉上眼,似乎就能想象得出,楚淮當初求父親去取回三郎四郎頭顱,結(jié)果又眼睜睜看著其余的父兄慘死面前。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捱過來的,更不知道,這么久以來,他內(nèi)心還一直怪罪著自己。
“若是父親和兄長他們?nèi)掠兄?,也定不希望,他們千辛萬苦救出來的你,為了這件事日日痛苦。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給他們報仇?!?/p>
謝知盡可能地想著:“而且,萬一北蒼人是騙我們的,拿的是假的三哥四哥骨灰呢?!?/p>
已經(jīng)一年過去了,謝知覺得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北蒼人憎恨楚家人,沒有楚家人,辰國早就是他們鐵騎下的領土,他們恨不得將之挫骨揚灰,又怎么可能把骨灰留了一年。
楚淮抬起眼,就看到愛人的眼眸,那雙眸子里,無邊的愛意,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性的擁抱,將他擁入懷中。
他錯亂的氣息漸漸穩(wěn)定了下來。
唇角對謝知揚起一個淺淺的笑。
“嗯?!?/p>
他沒事。
只是,即將對上北蒼人。
有些想念父親和兄長他們了。
“所以,繼續(xù)進軍?!?/p>
他不會重蹈覆轍。
為了這一戰(zhàn),楚淮和謝知做了太多的準備,他們已經(jīng)做好決心,不會為任何停止腳步。
北蒼人既敢送他們這樣一份新婚賀禮羞辱他們,就該預料到,他們可能會進攻。
現(xiàn)在想方設法逼他們不要前行,未免太晚了些。
“北蒼此次出戰(zhàn)的大將,名為安士山,他亦是當初與我們楚家一戰(zhàn)害死父兄的主將?!?/p>
“此人為人陰險狡猾,勇猛有余,多謀善斷,是北蒼人口中的戰(zhàn)神?!?/p>
“對上他,所有人務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