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來了這么多人商議婚事,還真出乎了陸珈意料。
嚴(yán)家出了這么個餿主意,聯(lián)合陸家惡心沈家,按理說沈太尉私底下惡心回來也在情理之中。當(dāng)然陸階把自己調(diào)到了戶部當(dāng)頭兒,這讓沈博揣著一肚子窩囊氣沒法出也是事實。
但不管怎么著,這么婚事都夾雜著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沈家那邊面上過得去也就罷了,怎么還特地派了幕僚過來?
像陸階和沈博這樣的人,身邊都養(yǎng)著不少清客,楊伯農(nóng)是陸階最為親近之人,這個易先生在沈博面前的地位,據(jù)說也和楊伯農(nóng)差不多,被派來辦這件事,沈家無論如何算是有誠意了。
不過說不準(zhǔn)也是為了做給皇帝看的。
陸珈反復(fù)思量,便把這事撂開了。
打發(fā)人安排好了前面的招待,知暮就跑過來說:“二小姐已經(jīng)起來了,剛才出門了!”
陸瓔的病陸珈都盯著呢,大夫每次來,她都要親自過問病情,并且看過方子的,養(yǎng)了這么多日,能下地了也在意料之中。
“怎么剛好了就出門?去哪兒了?”
“去道觀里了。她去見蔣氏了!”
“是么?!?/p>
陸珈挑了一下眉頭。
……
蔣氏住在隔著兩條胡同的三真觀,道觀里所有道姑都被青荷打過了招呼,而蔣氏所住的西邊的院落,也由銀柳帶隊,青荷親自挑選出來的一批人日夜看守,不讓任何人接近。
大年夜里蔣氏在屋里偷摔東西咒罵陸階父女,也沒有一個人搭理她。
不過陸瓔來了,卻沒有人能夠鐵面無私將她攔住。
“我母親雖然有過錯,我與姐姐卻無仇。她在布局的那天夜里,還曾經(jīng)拉我配合了一回。我想哪怕她近日親身在此,也未必會阻攔我進(jìn)去?!?/p>
她側(cè)目朝銀柳看去。
銀柳嘆了一口氣。到底把腳步讓開了。
門打開,屋里邊榻上坐著的蔣氏被突然泄進(jìn)來的天光刺激得瞇起雙眼。
“瓔姐兒!”
看清楚了之后,她立刻站起來,箭步?jīng)_上前,緊緊抓住了陸瓔的雙手。
“你到底來了!果然你還惦記著我這個母親,也不忘過往這么多年,我那般疼你護(hù)你了!”
她聲音在顫抖,眼里也浮出了淚花,的確是親人相見的激動模樣
陸瓔平靜的看著她:“我病了大半個月?!?/p>
她扯了扯唇角,又道:“我病了有大半個月,他們都說我瘦了許多,您沒有看出來嗎?”
蔣氏頓住。
“你果真只關(guān)心你自己,還自以為是的以為我不曾來看你,是以為我連母親都不認(rèn)了?!标懎嬁嘈?,“你只知道你自己慘,何曾想過因為你,我如今又是什么處境?”
蔣氏把手抽回來:“陸珈那個賤人怎么對你了?”
“她不曾對我如何??伤雾殞ξ易鋈魏问??”陸瓔的眼中也有了銳光,“她如今已經(jīng)是太尉府的準(zhǔn)大少奶奶了!
“她已經(jīng)一呼百應(yīng),她何須再對我下手?
“難道她應(yīng)該像您一樣用那些手段,作繭自縛嗎?”
“你還是在怨我。”蔣氏退開半步,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回到榻上坐下來,“既然怨我,又來找我做什么?
“當(dāng)初我絞盡腦汁想給你避開這門婚事,你卻說嫁去嚴(yán)家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你不顧我的反對,討好嚴(yán)渠的母親,隔三差五往嚴(yán)家跑,我管你也管不住。
“你那么有主意,難道不應(yīng)該自己想辦法擺脫困境嗎?”
“你說的沒錯?!标懎嬕е?,“我的確也想要嚴(yán)家少奶奶的風(fēng)光,也想在那個陣營里一拼高低,因為我覺得自己不輸給任何人,我配得!
“我從來未曾做過什么,未傷害過任何人!落到如今這地步,是你造成的。
“我不是來指責(zé)你的,可我知道你還有籌碼!我就想問你,你打算什么時候使出來?我不想嫁給那個廢物!”
蔣氏凝眉:“就算你不嫁去嚴(yán)家,嚴(yán)家也不會咽下這口氣,他們不會放過利用你?!?/p>
“那你如今按兵不動究竟又想如何?!”
“當(dāng)然是為了等風(fēng)頭過去,再出去!”蔣氏冷笑著站起來,“我要重新做回大權(quán)在握的陸夫人?!?/p>
門外的陸珈把貼在窗戶上的耳朵移開,冷冷斜了屋里一眼。
“我果然沒看錯你?!标懎嬌钗鼩?,“來之前也猜到了,你怎么可能為我犧牲呢?”
“你為什么不好好想想我說過的話,利用好你手上的權(quán)利,為你自己挽回呢?”蔣氏咬牙,“只要我重新有了權(quán)勢,不就能保護(hù)你了嗎?”
陸瓔咬緊牙看了她片刻,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到了門下,她仰起了頭。
“你是我陸家的小姐,是我陸家的人,這點絕不會變?!?/p>
“姐姐?!”
陸瓔驚訝的望著站在面前的陸珈。
陸珈嘆氣:“你不該來這里的?!?/p>
陸瓔抿緊雙唇。
“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我也知道你為什么來這里。那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來嗎?”
陸瓔咬著下唇,臉頰已經(jīng)紫漲了。
陸珈緩聲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平。你覺得自從我回來,父親心里就有了比較??墒?,過去那十一年里,我?guī)缀趺恳惶於际沁@么過的。
“我不明白為什么我失蹤這么久,父親好像從來沒找過我?他真的有把我當(dāng)女兒嗎?
“我一直記得自己的身份,但我一直都不肯回來,也是因為心灰意冷。
“心里的委屈,我和你都有了,應(yīng)該也算能扯平了。
“我與你相處時日不多,自然是比不上你與你的母親,我也不知你未來會如何選擇?我也沒法干涉。
“但我仍然希望你知道,如果因為你所認(rèn)為的父親對我的偏愛,而鉆牛角尖,聽了一些不該聽的建議,那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陸瓔把頭低下,垂在身側(cè)的雙手也攥了起來。
陸珈看著她清瘦的身形,攏了攏她的披風(fēng):“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真相了。
“但我對你母親的恨,從來不會波及任何無辜的人。
“所以,只要你一天是無辜的,那你一天都是我的妹妹?!?/p>
陸瓔抬起頭,眼中又蒙上了一層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