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父是莊子上的管事,家就在離莊子不遠的村子里,這些年錢父干事得力,得了不少獎賞,還通過錢氏從曹家撈了不少好處,在兒子成婚后,錢家修了磚瓦房,雖比不得城里的大戶人家,但在村里還是獨一份兒的體面。
自那日回家,錢氏就被關進屋里。
她哭求錢母放自己和正兒回曹家,卻被錢母指著鼻子罵蠢貨。
“曹武都把木匠鋪子開起來了,二十兩銀子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曹春喜現(xiàn)在那么有錢,怎么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哥妻離子散,他們就是富貴了,瞧不上你了,你要是真沒骨氣地帶著孩子回去,等曹武納妾,你和正兒就等著被磋磨一輩子吧!”
“不會的,武哥不是這樣的人?!?/p>
錢氏搖頭辯解,錢母冷笑道:“他現(xiàn)在是不會,等他有了錢,花花腸子就會顯露出來,你嫁給他不過兩三年,我和你爹生你養(yǎng)你這么多年,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錢氏覺得錢母的話有哪里不對,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辯駁。
她性子懦弱,習慣了在家里逆來順受,不敢頂撞。
見她不說話了,錢母又緩了語氣:“我和你爹已經(jīng)請人寫文書幫你休了曹武,還請了十里八鄉(xiāng)最好的媒人給你說媒,你還年輕,頭胎就得了兒子,是個好生養(yǎng)的,多的是人愿意娶你呢,你乖乖聽話別鬧,曹武肯定會來服軟接你們娘倆回去的?!?/p>
錢氏沒想到爹娘連休夫這種事都做出來了,她心里慌亂不已,急急追問:“要是武哥不來怎么辦,你們難道真要逼著我改嫁嗎?”
這事鬧得挺大的,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曹武要是不來,錢家還真不好收場。
錢母惡狠狠地剜了錢氏一眼:“正兒是他的親生骨肉,他就算不要你,難道還能不要兒子,你少在這里胡思亂想,安心等著就是了?!?/p>
扔下這番話,錢母退出房間,而后給房門上了鎖。
錢氏坐在屋里,滿心的惶恐不安。
她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她和武哥感情很好,她從沒有想過要改嫁他人,她想好好跟武哥過日子。
這次她任性回娘家,又誤會了武哥和馮姑娘,武哥肯定很生氣,爹娘還替她做主休夫,甚至操辦起讓她改嫁的事來,就算武哥最后來接她和正兒,日后只怕也會因此與她生出嫌隙,可是現(xiàn)在她被關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
錢氏流著淚睡過去,然而沒睡多久,就聽到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她猛然驚醒,借著月光看到了春喜。
“阿喜!”錢氏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做夢,激動地來到春喜面前,“你是來帶我和正兒走的嗎?之前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貪圖錢財聽信別人的挑撥,你放心,這次回去以后,我一定踏踏實實跟你大哥過日子。”
錢氏說著朝錢父錢母的屋子走去,剛走了一步,就聽到春喜說:“我可以帶你走,但你要先跟你爹娘說清楚,眼下你和我大哥已經(jīng)沒有關系了,我擔不起誘拐你們母子的罪責。”
白日下過雪,夜里很冷,春喜的聲音落在錢氏耳中更冷,她急急開口:“我爹娘是不會同意讓我和正兒走的,阿喜你也知道,我在家里根本說不上話,但你不一樣,你現(xiàn)在是官夫人,他們奈何不了你,只要你愿意帶我走……”
春喜直接打斷錢氏:“我今天可以把你帶走,明天他們找上門尋死覓活,你能不跟他們回來嗎?”
錢氏唇瓣顫動,沒了聲音。
她舍不下武哥,但如果爹娘以死相逼,她也做不到無動于衷。
半晌,她拉住春喜的手,痛苦地哀求:“阿喜,你幫我想想辦法,教教我該怎么做好不好?”
“我剛剛已經(jīng)說了,只要你跟你爹娘說清楚,我就帶你走?!?/p>
“可是他們不會聽我的……”
錢氏落下淚來,滿臉的痛苦無助。
她雖然已經(jīng)是一個孩子的母親,這個時候卻還如孩童一般,畏懼自己的爹娘,無法擺脫他們的掌控,甚至連直面他們的勇氣都沒有。
春喜抿了抿唇,帶著錢氏去到錢父錢母屋里。
虎叔事先放了迷藥,這會兒錢家所有人都睡得很沉。
錢父錢母屋里,堆著很多系著紅綢的東西,那是給錢氏的聘禮。
“媒婆給你說了隔壁村的李屠戶,你爹娘已經(jīng)收了人家的聘禮,如果我哥不來接你,到時你只能帶著正兒改嫁給李屠戶?!?/p>
錢氏的身體控制不住的哆嗦。
隔壁村的李屠戶已經(jīng)四十好幾了,他力氣大,脾氣也大,娶了兩任妻子都沒生出孩子,兩任妻子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他愿意花錢娶錢氏,就是沖著讓錢氏給他生兒子去的。
錢氏要是真的生出兒子,李屠戶肯定容不下正兒,錢氏要是生不出來,那就只能被李屠戶打死。
爹娘怎么能把她嫁給李屠戶!
錢氏又驚又怒,然而過了半晌,卻還是選擇求春喜:“阿喜,你幫我勸勸你哥,讓他來接我和正兒好不好,不然我和正兒會被李屠戶活活打死的?!?/p>
“大嫂,我不欠你什么,今晚我愿意冒著風雪前來,已經(jīng)是顧念你我姑嫂一場的情誼了,你若一點兒事都不敢扛,那我也沒辦法了?!?/p>
春喜眸底閃過失望,她甩開錢氏的手,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春喜的步子邁得很快,走得決絕。
錢氏跌跌撞撞地追出來:“阿喜,你別走,我都聽你的,我……我愿意跟我爹娘說清楚!”
“大嫂可想清楚了,待會兒你若反悔,我可是不會再回頭的。”
錢氏雙手握拳,點了點頭。
很快,虎叔拿來解藥,把錢家的人都喚醒。
看到春喜站在院子里,錢父怒不可遏:“曹春喜,你雖然已經(jīng)是誥命夫人,但深更半夜擅闖民宅這也是觸犯律法的,你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
春喜垂著眸沒有應聲,錢氏磕磕巴巴地開口:“爹,是我讓阿喜來接我的,我要帶著正兒跟阿喜回曹家。”
“你休想,”曹父毫不猶豫地拒絕,“你現(xiàn)在跟曹武已經(jīng)沒有關系了,而且我已經(jīng)請媒人重新為你說了門親事,你除了在家安心待嫁,哪兒都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