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思爾報以一個溫和禮貌的笑容,便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跟著一應(yīng)人去了徐州城縣府。
徐州城的官員顯然早就開始準(zhǔn)備了,引著他們到了收拾妥帖的院子里,表示已經(jīng)備好了膳食,只等著他們享用。
接風(fēng)宴上觥籌交錯,溫思爾就像是浸染了官場多年的老油條似的,跟眾人有來有往的喝了幾杯,聊出了一副相見恨晚的架勢。
陸繹瀾坐在首位,表情淡淡的,沒有人敢主動上前招惹他。
李源蕭看起來就不習(xí)慣這種場合,而且心里本來就對這些人抱有警惕和厭惡,想讓這個大少爺裝出一副熱情的樣子也是很難的。
他自顧自悶著吃了兩口東西,看著一臉微醺模樣,正和別人談的愉快的溫思爾,不由得嘀咕,“什么人啊……”
怎么會有人這么八面玲瓏工于心計?
李源蕭不得不承認(rèn),溫思爾在某種程度上真的很厲害,不過現(xiàn)在他不覺得這種心思深沉是什么壞事,甚至有種由衷的佩服。
推杯換盞之間,眾人各懷心思,倒是何為之主動提起了流民的事。
他先是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然后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說了城外流民作亂的事,溫思爾適時表現(xiàn)出了一副驚詫的模樣。
“朗朗乾坤,大夏律法之下,竟然還有這種駭人聽聞之事!”她像喝多了似的,臉頰通紅,眼神看起來也沒什么焦距,有些大舌頭的道:“何大人,你放心,我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幫助徐州城!”
她拍了拍桌子,神志不清的道:“吾等必助徐州城全力剿匪!”
桌上的幾個人對視了幾眼,紛紛再次舉杯,“那就謝過溫大人了!”
到最后散場,溫思爾是被架著走的,最后嘴里還含糊的嘟囔著什么“罪大惡極”、“剿匪”之類的。
賓客離開,何為之終于收了臉上的笑,重新坐回位置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著。
老管家小心翼翼的上前來,四周無人,他仍舊壓低聲音,問道:“大人我們之前的安排,還要繼續(xù)嗎?”
何為之手中捏著杯子,微微沉默了片刻,才淡聲道:“先擱置著,不急了……”
老管家微微詫異,恭敬的上前給他重新倒了熱茶,不解道:“為何?難道情況有變?”
何為之哼笑了一聲,說道:“是我們高估京都來的這些人了?!?/p>
他垂下眼,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嘲諷,“那個李侍郎一看就是個沒主見了,我之前也聽說過,在京城就是靠祖上蔭蔽罷了,前不久剛死了爹,自然也就沒了靠山,根本不足為懼?!?/p>
“那個溫承明在京城就是個混不吝的紈绔,流放被召回也改不了自己的本性,偶然得了這么一個差事,雖然想著做出點(diǎn)什么來,卻是個沒腦子的?!?/p>
見老管家似有不解,他淡淡的把接風(fēng)宴上的事講了講,嗤笑道;“他還嚷嚷著要去剿匪呢,我們自然要好好配合。”
老管家沒有在意這兩個人,畢竟一開始,讓他們?nèi)缗R大敵的,就是突然要來的千煞王。
誰人不知千煞王的威名?
要是徐州城的事被千煞王發(fā)現(xiàn)了,他們誰都撈不到好果子吃……
聽到千煞王三個字,何為之的目光閃了閃,伸手捏了捏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這里又不是北疆,不是千煞王能一手遮天的地方,他打仗雖然厲害,但不代表能查出我們的事?!?/p>
許是今天將人見了一遍,心里有了底,喝下去的酒意上涌,何為之瞇著眼,嘆道:“況且,看他那樣子,不像是愿意多管閑事似的?!?/p>
老管家憂心忡忡道:“大人,我們還是要多防備一些,免得出了岔子?!?/p>
“我知道了?!焙螢橹]上眼,悠悠道:“本官自然會找人去試探試探,他們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后面自然能見分曉。”
“若是真傻……好吃好喝伺候這一遭,將人歡歡喜喜的送走,若是裝傻……”
他猝然睜開眼,一雙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那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
喝的大醉被帶回房間的溫思爾躺在床榻上,無聲無息的睜開了眼。
她吐出一口帶著酒氣的熱息,有些頭痛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覺得眼前還是有些暈的。
雖然她有內(nèi)力能夠調(diào)節(jié)酒力,讓自己不至于醉死過去,但是這東西喝了后還是難免難受。
門被推開,是端著一盆水的阿允,一進(jìn)來,他瞧見睜著眼的溫思爾,連忙快步上前,“大少爺,您醒了???可有哪里難受?”
溫思爾翻了個身,悶悶道:“哪里都難受?!?/p>
阿允聽到她這般清明的回答,忽然意識到,剛才人事不省被帶進(jìn)來,完全是自家大少爺裝的!
他把水放在一邊,上前,“大少爺,小的給您擦擦身上吧。”
溫思爾頓了頓,隨即一臉糟心的擺了擺手,“不用,你去休息?!?/p>
阿允一臉委委屈屈,不知道自己哪里沒有做好,但還是聽話的推門離開了,溫思爾手背蓋在眼睛上,呼吸清淺,就像睡了一樣。
直到推門聲再次響起,溫思爾皺了皺眉,嘆口氣,“不是說不用你照顧嗎,快回去睡覺,啰啰嗦嗦的?!?/p>
房間安靜了一瞬,沒有人回應(yīng)。
溫思爾意識到不對,抬頭看過去,正對上了一雙探究打量的桃花眼。
陸繹瀾清冷的聲音緊接著響了起來,“溫大人還真是好大的脾氣?!?/p>
溫思爾一個激靈坐起來,牙疼道:“王爺,您怎么來了?”
“本來想來抓醉鬼的把柄?!彼冻鲆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細(xì)聽之下,好像還聽出了幾分遺憾。
溫思爾的嘴角抽了抽,自己沒喝醉,這狗男人很失望?
她心里腹誹著,面上的動作卻不敢怠慢,忙起身行禮,給陸繹瀾斟茶,看著毫不客氣就坐下了的男人,溫思爾試探道:“王爺,這大半夜找下官……可是有事?”
陸繹瀾點(diǎn)了點(diǎn)頭。
溫思爾做洗耳恭聽狀,就見陸繹瀾從袖口的袖袋中摸出一張小竹簡,放在了桌子上,表情似笑非笑。
“今日手下不懂事,截了個信兒,這才發(fā)現(xiàn)是你的?!?/p>
溫思爾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