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他在四規(guī)山?”我下意識又問。
“是的?!苯z焉回答后,再度沉默片刻,說:“化血后,怨念太重,早已無過界可能,去了城隍廟,最后的結(jié)果,無非是陰冥的鎮(zhèn)壓,永世不得超生?!?/p>
“我不忍見其落得如此下場,韓師弟是個好道士。”
“他其實甘愿受苦,我還是強行將他帶來了四規(guī)山,養(yǎng)于房間一花盆中。”
我內(nèi)心涌現(xiàn)上來的,就是說不出的復(fù)雜。
韓趨不用借體還魂了,下場他早有預(yù)料。
絲焉的做法,恐怕在他意料之外。
此時此刻的韓趨,應(yīng)該完全沉浸在折磨和煎熬之中吧?
折磨,是他身為一道士,做了尸又當鬼。
煎熬,就是他無法解脫,一直在絲焉旁邊。
絲焉,是他命中最珍惜的人之一,絲焉不忍讓他走,他又怎么能離開?
忽然間,我又想到了一件事。
赤鬼村中,我被柳自愈以及另一個柳家道士在尋的長老道士鬼上身,他借用我的身體,將赤鬼完全鎮(zhèn)壓。
之后他卻使用四規(guī)明鏡將自己完全焚毀,煙消云散。
當時很多事情我想不通。
現(xiàn)在我想通了。
其實我早就該想通的。
韓趨的道行還沒有他深,都有著舍身護道的決心。
他為了鎮(zhèn)鬼而死,又怎么可能沒有足夠的道心?
恐怕,他自身也接受不了自身成了尸鬼的事實,更接受不了上身了我,做了真真切切的鬼。
因此,他完成了一切后,毅然決然的告別人世,徹徹底底的把自己湮滅。
“你覺得,韓兄如何了?”我問絲焉。
“不是說過了嗎,我們幫了他,可又害了他,他應(yīng)該很不好吧。”絲焉神態(tài)彷徨,復(fù)雜。
“我想見見韓兄?!蔽业?。
“得離開雷神崖?!苯z焉說。
“我得在這里待夠七天?!蔽一卮?。
絲焉眸子卻分外的深邃起來。
“可你并非是道士。”她又說。
“我是?!蔽液退龑σ暋?/p>
一時間,絲焉默不作聲。
“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露出笑容。
“可雷神崖不一樣,你即便是在長老面前篤定,在真人面前毫無破綻,雷神崖卻清楚的知道你不是,和你相識的我,也知道你不是?!苯z焉更復(fù)雜了,她繼續(xù)蓮步輕移,走到了我床前。
“四規(guī)真法,四規(guī)真心,有著出陽神潛力的陽神命數(shù)?!?/p>
“你的道術(shù),應(yīng)該突飛猛進了吧,在旁人看來,甚至是大長老,或者真人看來,你都是貨真價實的老真人傳人?!?/p>
“不,不對,真人不會那么認定的,他見過你,是你用了某種方法,讓他不得不承認?”
我眼皮微跳,看絲焉的眼神多出了一抹忌憚。
她的確足夠聰明,什么都不知道,從現(xiàn)有的一些東西,就推斷出來了許多事情。
一時間,我沒回答了。
“和這件事情有關(guān)的,必然是茅有三,他是獵道的人,只是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可以獵取了前任四規(guī)真人,這比韓鲊子被他獵取,還讓我震驚?!?/p>
“他到底有著多么可怕的實力?”
“他送你上四規(guī)山,到底是為了什么?”絲焉話音清冷,字句鑿鑿。
我額頭上,泌出細密的汗珠。
“羅顯神,我們是有交情的,正因為這交情,我不忍看見你死在雷神崖?!?/p>
“可交情,絕不代表我會容忍你,染指四規(guī)山?!?/p>
“不,是絕不容忍你成為茅有三的棋子,斷四規(guī)山的道統(tǒng)!”
絲焉的眸子中,多了一絲絲殺機。
汗珠從我額頭慢慢滑落下臉頰,我心底忽然升起的,同樣是一抹殺機。
絲焉……太聰明了。
她想到的太多了!
一旦她來戳破我,甚至,她可以說動韓趨的魂魄來做證,這件事情就會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即便明鏡真人受挾于怕我手中的真的四規(guī)明鏡,他都不得不對我動手。
事實上,我根本不可能拿得出來完好無缺的四規(guī)明鏡。
對我來說,這是死局。
前一刻對我信任有加的大長老,同樣會毫不猶豫的對我斷下殺手。
殺了絲焉!
這是我眼前唯一的選擇!
心跳的速度,微微加快,饒是我強力抑制,還是顯露出來不少。
“我給你一個選擇,既可以和茅有三交代,對你自己也有利的選擇。”
“下山,做長老,你是最年輕的長老,真正的去做一個道士,而不是人手中的棋子?!?/p>
“對你所知道的一切,我會藏在心里,不會告知任何人?!?/p>
“留在雷神崖,你熬不過七天,雷神崖會發(fā)現(xiàn)你的,即便你僥幸熬過了七天,你也熬不過我?!?/p>
“無論我或者是韓趨,都絕不容許四規(guī)山出事!”
絲焉三言兩語,給了我下坡路。
這無疑也動搖了我心里對茅有三的一些想法和看法。
的確,眼前的局面,遠遠不止是讓我抓到孫卓那么簡單了。
我好似被動的被推上一個位置,一個局面。
被動的要接受一些事情……
巧合不會有那么多,這肯定是茅有三的安排!
他……到底還要做什么?
“你會有光明的前途,這是被孫卓孫家所害,本來應(yīng)該是你的前途?!?/p>
“這一切,本就該是你應(yīng)得的,而不是冒險,然后死。”
“棋子,又是棄子?!?/p>
“你活下來不容易,你算得過茅有三嗎?”
絲焉再度開口。
我呼吸變得更急促,心頭壓上了一塊巨石,又有種難以喘息的感覺。
絲焉說得對……
我活下來不容易,我算得過茅有三嗎?
當茅有三的目的一點點顯露,一點點變得龐大,我有種感覺,我是山下一棵飄搖的草,茅有三是參天大樹,將我籠罩其下!
她真的說得對……
我眼珠中開始溢滿了血絲,在掙扎和煎熬之間徘徊。
“你,壓根不是四規(guī)山的道士,不是老真人的傳人!”
“可你面前有這個機會,只要你知足,這也是救你的機會!”
“羅顯神,退一步吧,退一步,海闊天空?!?/p>
“韓趨是你的好兄弟,有你在四規(guī)山,他不會孤寂,我很看重你,你是一個不一樣的人,現(xiàn)在你是最小的長老,等到將來,你會成為大長老!”
“這是何等殊榮?”
絲焉的手緩緩抬起,按在了我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