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過了晌午后,大街小巷里已開始陸續(xù)有百姓在竊竊私語,說的都是睿王魏馳未死一事。
事態(tài)發(fā)展比我預(yù)想的還要快。
而晏王那邊也早已察覺,安排人手四處尋找我的下落。
殊不知,我正在準備去他的晏王府。
今夜,不成功便成仁。
暮鼓響起時,到了阿忍替菜農(nóng)給晏王府送菜的時間。
出發(fā)前,我同阿忍吩咐道:“把我送進晏王府后,待天黑后,你便去萬花樓等我,若是我到了三更天都沒出現(xiàn),你就帶著所有人,立刻離開都城去找于世,不許耽擱?!?/p>
阿忍這功夫倒是義氣起來。
“那不行,屬下不能丟下公主殿下不管?!?/p>
我故作輕松,笑著調(diào)侃起阿忍來。
“本公主又沒給你們月例,未曾養(yǎng)兵一日,何必為了我出生入死?!?/p>
阿忍那張刀疤臉登時沉了下來,“公主罵人可真毒,玩笑話都能當真?!?/p>
“聽說,玩笑話可是都有幾分真心在的?!?/p>
阿忍偏頭,沉聲道:“反正屬下不會丟下公主不管,這個跟月例和銀子沒關(guān)系?!?/p>
我色厲內(nèi)荏地看著阿忍,忽然也跟著嚴肅起來。
“本公主的命令,你都不聽了?你既在于大將軍手下打過仗,便該知曉軍令如山,我怎么說你就怎么做,聽我的!”
阿忍紅著眼,抿唇站在那里憋了半晌,最后還是在我倔強又堅定的直視下,敗下陣來。
他雙手拱起,俯身恭敬作揖。
“屬下......遵命!”
是非成敗,便在今夜了。
我強撐歡笑,交代了下自己的身后事。
本想說得再輕松些,可無奈,這個話題本身就過于沉重。
“若是我真的出了意外,讓于世也別再回來尋尸,回南晉給我弄個衣冠冢,到時,我也算是魂歸故里了?!?/p>
我低頭遮掩情緒,心中暗自神傷。
人世太苦,苦不堪言,有時很累,很想就此躺下。
管他什么江山,管他什么世代千秋,管他什么狗屁的宿命。
可......既然來了這世上,既然還在活著,那就好好活下去,一路殺下去,走哪兒算哪兒吧。
誰知道呢,未來老天爺會不會給我一個大大的賞賜呢?
我穿著夜行衣,藏在阿忍推的菜車里,偷偷混進了晏王府,然后在柴房里藏到深夜。
雖然不曾來過晏王府,但是都城府院的建筑結(jié)構(gòu)基本上都是大同小異。
晏王之前對外為了維持謙謙君子的形象,在府院的選建上,也極其保守質(zhì)樸,并無半點奢華之氣。
深夜里,晏王府的侍衛(wèi)巡邏,雖然比不上宮里,可也十分地嚴密。
走走藏藏,躲躲停停,我硬是費了半個時辰,才摸到晏王的寢殿。
皇子都有影衛(wèi)暗中保護,夜深人靜之時,晏王寢殿的周圍定有影衛(wèi)存在。
怎么接近晏王的寢殿,是個難題。
可是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魏馳已回到都城,晏王也知道我欺詐背叛了他,兩個人接下來會采取什么動作,也不得而知。
今晚,必須要得手。
晏王的寢殿內(nèi),燈火通明。
映在窗戶上的身影走來走去,像是太監(jiān)和婢女在忙活著什么。
沒多久,晏王披著長袍走出殿門,左轉(zhuǎn),順著游廊而去。
我閉眼側(cè)耳傾聽,隱約能聽到四周影衛(wèi)移動的聲響。
大概有兩名,一個在我頭頂?shù)睦葟T上,一個剛剛在院內(nèi)墻角處的那棵梧桐樹上。
避開他們的視線范圍,我遠遠地跟著晏王,眼見他走進了浴房的門。
為了光明正大走進浴房,又不引起兩名影衛(wèi)的注意和懷疑,我躲在暗處,待到一名小太監(jiān)提著食盒經(jīng)過,從后面敲暈了他。
將人拖到隱蔽之處,套上太監(jiān)的衣服,我低頭躬身提著食盒,邁著碎步來到浴房門前。
守門的侍衛(wèi)抬手攔住了我。
夜色幽暗,廊廡下的吊燈也被風吹得忽明忽暗。
我始終低著頭,不慌不忙地打開食盒,端給守門侍衛(wèi)瞧了一眼。
見里面無甚異樣,侍衛(wèi)放行。
浴房內(nèi),水汽氤氳繚繞。
穿過重重珠簾,我來到熱氣蒸騰的浴池旁。
晏王正泡在水中,有一名女婢替他搓澡沐浴。
走到一旁的矮桌前,背對著晏王和那女婢,我將食盒里的酒壺和水果盤端出,趁機點燃了香囊球里的曼陀羅香。
眼下只要打發(fā)走那名女婢便可。
端著食盤來到浴池邊,給晏王倒了一杯酒。
我緊著嗓子學(xué)著太監(jiān)的腔調(diào):“殿下,酒溫好了?!?/p>
害怕學(xué)得不像,說話的聲音壓得有些低。
泡澡泡得昏昏欲睡的晏王并未察覺不妥,伸手從我手中接過了酒盞。
將香囊球勾在指間,我拍了下那女婢的肩頭。
女婢回頭看我。
香囊球在她鼻尖前輕輕擺動,裊裊煙霧從鏤空之處飄出,悉數(shù)撲向她的面頰。
女婢眸眼只是怔愣驚詫了一剎那,用力呼吸間,眼瞳瞬間就泄了力。
目光空洞無神的眼睛看著香囊球,眼珠子隨之左左右右地轉(zhuǎn)動著。
我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出去,把門關(guān)好,然后回房睡覺?!?/p>
女婢麻木地點頭,起身,如同牽線木偶,繞過屏風,離開了浴房。
“干什么呢,怎么停了,本王何時……”
晏王語氣不善地轉(zhuǎn)過頭來,欲要呵斥剛剛那名女婢。
我想晏王這輩子都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在自家的浴房內(nèi),看到有個人舉著香囊球在他面前晃動。
“你是……誰?”
不等他從水中起身出來,晏王同那婢女一樣,吸入了大量的曼陀羅香,瞬間目光變得空洞無神,宛若一座石雕坐坐在熱湯之中,唯有一對眼珠子隨著香囊球的擺動而緩緩轉(zhuǎn)動。
隨著曼陀羅香的香氣愈發(fā)地濃郁,晏王閉上了眼。
“回答我,南晉的傳國玉璽在何處?”
“在萬花樓的密室,博古架最底層的那個螺鈿盒子里。”
“密室石門的密匙在何處?”
“寢殿,束帶的佩飾?!?/p>
“打開石門的密讖又是什么?”
“雷震山川動,風吹花葉舞。水流溪澗清,火燃林間烈。五女生辰間,天干與地支。”
密讖這么長?
我……一句沒記住。
“再說一遍?!?/p>
……
“再說一遍?!?/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