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貴妃被春貴人突如其來的求死弄得一愣,隨即更是怒火中燒。
她一貫端莊的模樣,都快維持不住了,厲聲道:“陛下,休要聽春貴人巧言令色!”
“她怎會不為好處?就是因之前小產(chǎn)之事報復臣妾!”
“如今眼見事情敗露,春貴人便又使出這以退為進的招數(shù),目的還是拖延時間,就是想耗死韞兒,其心可誅!”
“陛下萬萬不可被她蒙騙啊!”
兩個女人,一個悲憤指控,一個決絕求死。
她們都將目光投向了南宮玄羽。
帝王面沉如水,殿內(nèi)空氣都仿佛凝滯了。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春貴人的眼神忽然渙散了一瞬,仿佛陷入了某種恐懼的回憶之中。
她微微側(cè)頭,目光沒有焦點地望向虛空,喃喃道:“……難道是他們?”
“不可能……他們的手,怎么可能伸到這里來……”
南宮玄羽厲聲喝問:“‘他們’是誰?!”
春貴人仿佛被這聲厲喝驚醒,猛地回神,臉上瞬間布滿驚惶失措。
她慌亂地低下頭,掩飾般用力搖頭:“沒、沒什么……”
“陛下恕罪,是嬪妾嚇糊涂了,胡言亂語……”
“求陛下就當沒聽見……”
春貴人越是這般遮遮掩掩,欲蓋彌彰,越是引人生疑。
南宮玄羽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無比危險。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來巨大的壓迫感,聲音低沉冰冷:“朕讓你老實交待!”
春貴人似乎被帝王駭人的氣勢徹底壓垮,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眼淚流得更兇。
她像是被逼到了絕路,不得不吐露驚天秘密般,帶著巨大的恐懼,泣不成聲地說道:“陛、陛下……嬪妾離鄉(xiāng)之前,曾因一些舊事,得罪過西域王室中的幾位權(quán)貴……”
“他們、他們權(quán)柄滔天,睚眥必報……當時便曾放話,說絕不會讓嬪妾有好日子過,哪怕嬪妾遠走大周……”
“嬪妾只當那是唬人的狠話,從未當真。覺得來到了大周,在陛下您的庇護之下,便安全無虞了……”
春貴人抬起淚眼,眼中是真切的恐懼,仿佛想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事情。
“可、可如今想來……若非是他們,誰又有這等能耐,能將手伸進大周的后宮。不僅精準找到嬪妾小心存放的香料,還能……還能毒害大周尊貴的大公主?”
“他們這是不僅要妾身死,更是……更是要……”
后面的話,春貴人似乎不敢再說,只是恐懼地磕下頭去,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春貴人的這番話,落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事情不再是簡單的后宮妃嬪爭風吃醋,也不是低級的栽贓陷害,而是境外勢力的滲透。
這是對大周皇宮守衛(wèi)的無情嘲諷,對皇權(quán)的公然挑釁!
甚至可能牽扯到兩國之間的暗潮洶涌。
若真如此,那性質(zhì)之惡劣,影響之深遠,絕非處死一個春貴人就能了結(jié)的。
南宮玄羽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眸中的殺意和憤怒并未減少。
若春貴人所言為真,他需要查清的不再僅僅是誰給大公主下毒,而是誰有能力滲透皇宮,并毒害皇嗣!
莊貴妃瞇起了眸子,顯然沒想到春貴人為了脫罪,竟會拋出如此聳人聽聞的說法。
她張了張嘴,想斥責春貴人荒謬,但看著帝王陰沉得幾乎要滴水的臉色,一時竟不敢再輕易開口。
沈知念依舊安靜地站在旁邊,垂下的眼簾,遮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深思。
春貴人這一手禍水東引,玩得確實漂亮又兇險。
床邊忽然傳來太醫(yī)驚慌的聲音:“陛下!大公主脈象愈弱,氣血逆流之象更顯,怕是……怕是快要撐不住了!”
“韞兒!”
莊貴妃聞言,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失聲痛哭。
她的哭聲凄厲而絕望,再無半分平日里的溫婉持重,只是一個母親即將失去孩子時的純粹悲慟。
南宮玄羽的心更是一沉!
無論幕后是否有黑手,無論真相多么錯綜復雜,此刻最重要的,是救活清清留下的女兒!
帝王猛地轉(zhuǎn)向春貴人,目光帶著濃濃的威壓:“鳩羅散既是西域奇毒,你可知道解法?!”
這毒藥本就是春貴人從西域帶來,用以保命,或必要時玉石俱焚的底牌,她自然知曉解毒之法。
更何況,大公主若真的毒發(fā)身亡,她剛才那番驚天動地的辯解,立刻就會成為最蒼白的笑話。
她將必死無疑,絕無轉(zhuǎn)圜余地。
救活大公主,才是她眼下唯一的生路!
但為了撇清自己給大公主下毒的嫌疑,她絕不能表現(xiàn)得對解藥了如指掌。
春貴人臉上立刻露出極力回想,又帶著幾分不確定的惶惑神情,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回陛下,嬪妾只是從前在西域時,偶然聽人提起過鳩羅散霸道?!?/p>
“其解藥需以……需以北地雪蓮之心為引,輔以三七、重樓,并加入少量西域特有的火焰草粉末,以文火慢煎,催發(fā)藥性相克……”
“但、但這只是嬪妾道聽途說,從未親眼見過,不知是否真的有效……”
南宮玄羽盯著春貴人的眼睛,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窺她內(nèi)心最深處的算計。
他當然沒有全然相信春貴人,但此刻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他也必須抓住。
“照她說的去試!”
帝王沒有猶豫,沉聲對太醫(yī)下令:“所需藥材,立刻去朕的私庫和太醫(yī)院藥庫取用,不惜一切代價,以最快的速度配出解藥!”
這些藥材都不是常見的,也只有富有天下的帝王,有這么大的本事,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拿出來。
“是!微臣遵命!”
太醫(yī)如蒙大赦,連忙起身帶著藥童飛奔而去。
接下來的時間,每一息都十分漫長……
長春宮里寂靜無聲,只剩下莊貴妃壓抑的低泣。
南宮玄羽負手而立,面色沉凝,目光不時掃過跪在地上的春貴人,無形的壓力籠罩著所有人。
春貴人低垂著頭,指尖冰涼,心中亦是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