巒李常德悄步近前,稟報道:“陛下,長春宮傳來消息,大公主醒了。太醫(yī)說她已無大礙,只需好生將養(yǎng)便可?!?/p>
帝王執(zhí)著朱筆的手微微一頓,隨即迅速將筆擱回青玉筆山上,緊蹙的眉宇終于舒展開來。
他眼底的憂色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如釋重負的輕松。
帝王起身,聲音雖然依舊沉穩(wěn),卻透著一絲急切:“擺駕長春宮。”
韞兒總算醒了,他懸著的心終于能放下了。
“是!”
……
永壽宮。
沈知念幾乎同時接到了小明子的稟報。
她正對鏡整理著一支碧玉簪,聞言動作未停,頷首道:“本宮知道了?!?/p>
“備轎,本宮也去看看大公主?!?/p>
無論她和莊貴妃私下如何斗爭,表面功夫總要做足。
大公主中毒初愈,于情于理,她這位執(zhí)掌六宮的皇貴妃,都該前去探望。
暖轎出了宮門,走在宮道上。
春日午后的陽光透過轎簾縫隙,落下細碎的光斑。
一個拐角處,沈知念的儀仗與帝王的御駕相遇。
聽到外面動靜,她示意落轎,扶著芙蕖的手緩步下來,對著前方明黃的鑾駕福了一禮:“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轎簾被李常德輕輕掀起一角,露出帝王俊朗的側(cè)顏。
他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語氣溫和:“免禮?!?/p>
“念念也去看韞兒?”
“是?!?/p>
沈知念起身,聲音柔和:“聽聞大公主醒來,臣妾心中掛念,正欲前去探望。”
“嗯?!?/p>
南宮玄羽微微頷首:“那便一同前去吧?!?/p>
“臣妾遵命?!?/p>
沈知念恭順應下,重新上轎。
帝王的明黃御駕,和皇貴妃的儀仗在長春宮門前停下。
得了信的莊貴妃,早已帶著宮人候在宮門口。
見到南宮玄羽和沈知念一同前來,她眼中閃過了一絲復雜,隨即迅速壓下,規(guī)規(guī)矩矩地福身行禮:“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參見皇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勞煩陛下和皇娘娘親自前來,臣妾代韞兒謝過恩典?!?/p>
南宮玄羽當先踏進長春宮,聲音平和:“起來吧?!?/p>
沈知念姿態(tài)優(yōu)雅地跟在帝王身后半步。
內(nèi)殿藥味淡了些,添了幾分暖意。
大公主躺在床上,小臉依舊蒼白。
見到南宮玄羽和沈知念一同進來,她眼睛亮了亮,掙扎著想下床行禮:“父皇,皇娘娘……”
“快躺著,不必多禮?!?/p>
南宮玄羽上前一步,按住了大公主,溫聲問道:“韞兒感覺身子如何了?可還有哪里不適?”
沈知念也走到榻邊,柔聲道:“大公主此番受苦了?!?/p>
“如今醒來便好,需得好生靜養(yǎng)。缺短什么,只管讓宮人去內(nèi)務府取?!?/p>
感受到父皇和皇娘娘的關(guān)懷,大公主心里暖融融的,鼻子一酸,眼圈又紅了:“謝父皇和皇娘娘關(guān)心,韞兒……韞兒覺得好多了……”
她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淚眼婆娑的小臉,看向南宮玄羽,聲音帶著哭腔:“父皇,韞兒聽說春娘娘,因為毒害韞兒被您打入冷宮了?”
“不會的!父皇,這件事一定是弄錯了!”
說這話的時候,大公主急切地抓住帝王的衣袖:“春娘娘不會害韞兒的!”
“她待韞兒極好,韞兒去看她,她還給韞兒講西域的故事,請韞兒吃好吃的點心……她怎么會害韞兒呢?”
“求父皇明察!這肯定是一個誤會。”
“韞兒求求父皇了,把她放出來吧,恢復她的位分好不好?”
“冷宮那種地方,春娘娘怎么受得了……”
大公主這番情真意切的求情,讓內(nèi)殿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莊貴妃站在一旁,臉上的端莊的表情瞬間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她臉上褪去。
她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能勉強維持住姿態(tài)。
她險些賠上大公主的性命,才扳倒的敵人,竟被大公主如此維護……
這簡直是在用刀剜她的心!
南宮玄羽聞言,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并未斥責大公主的天真,只是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又瞥向一旁臉色極其不自然的莊貴妃,語氣聽不出喜怒:“韞兒,你剛醒,許多事還不清楚?!?/p>
“此事朕自有決斷,你眼下最要緊的是養(yǎng)好身子,莫要再為無關(guān)之人勞神?!?/p>
沈知念安靜地立在帝王身側(cè),將莊貴妃極力壓抑的怒火盡收眼底,面上依舊是那副沉靜的模樣。
大公主雖然可憐,但聽到這番話,沈知念心中簡直要忍不住笑出聲。
若她的猜測為真,此刻的莊貴妃,聽著大公主聲淚俱下地巴哈爾古麗求情,心里只怕早已氣得嘔血三升,偏生還要裝出一副悲痛、無奈的模樣。
當真是報應不爽,精彩至極。
這出戲,越來越有意思了。
沈知念微微垂下眼簾,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譏誚。
帝王金口玉言定下的罪責,豈會因為一個孩童的質(zhì)疑而更改?
大公主執(zhí)拗的求情,被南宮玄羽用幾句不輕不重的安撫打發(fā)了。
她雖然極力相信巴哈爾古麗是冤枉的,可她終究只是個孩子,被困在這長春宮的方寸之地,所有的認知都來源于身邊人的灌輸。
大公主的信任和委屈,在冰冷的皇權(quán)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什么也改變不了。
她只能含著淚,看著父皇和皇娘娘離去,將滿腹的疑惑默默咽回肚子里。
這件事如同深宮里濺起的一點水花,很快便迅速平息下去,并未掀起太大的波瀾。
宮人們私下的議論,也漸漸變了風向。
起初還有那么一兩個心思活絡的,暗中嘀咕大公主醒來后的反應,似乎有些蹊蹺。
但這點聲音被迅速淹沒了。
“嗐,大公主才多大年紀?小孩子家懂什么,被人用幾塊點心,幾個故事哄了去,就以為對方是好人了,哪知人心險惡?”
“就是!陛下和貴妃娘娘,難道還會冤枉了巴哈爾古麗不成?證據(jù)可是從她宮里搜出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