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大公主嘴上說著高興,那雙酷柳時清的眼眸里,卻藏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落寞。
皇娘娘的冊封禮是喜事,母妃即將辦冊封禮也是喜事,可她心里總記掛著那個會溫柔叫她“韞兒”的春娘娘……
即便母妃多次告誡,巴哈爾古麗已被貶為庶人,不再是宮嬪,更當(dāng)不起她一聲“春娘娘”。
可大公主心里,始終沒有改過口。
這么久過去了,冷宮那樣凄苦的地方,春娘娘身子又弱,過得好嗎?
她有沒有凍著?有沒有餓著?
母妃明令禁止自己前往探視,連提都不許提……
可大公主只要一閉上眼,就能想起春娘娘……
她不敢告訴母妃,只能自己暗暗琢磨。
或許……或許可以偷偷找機(jī)會,避開宮人去看一眼?
就看一眼。
知道春娘娘安好,她就能安心了。
莊貴妃敏感地察覺到大公主的走神,伸手撫了撫她的發(fā)頂,語氣依舊溫和:“韞兒在想什么?可是玩累了?”
大公主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心虛,依戀地靠緊莊貴妃:“沒有?!?/p>
“母妃,韞兒只是……只是想著后日皇娘娘的冊封禮,肯定會很壯觀?!?/p>
莊貴妃微微一笑,不再多問,將大公主攬得更緊了些。
殿內(nèi)檀香裊裊,一派母慈女孝的安寧景象。
……
皇貴妃冊封,需經(jīng)請旨、制冊寶、備儀仗、傳制四步核心準(zhǔn)備。
牽動內(nèi)務(wù)府、禮部、工部、鑾儀衛(wèi)諸多衙門。
終于到了四月初八。
卯時將至。
天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整個皇宮卻早已蘇醒,沉浸在盛大典禮前特有的沸騰之中。
養(yǎng)心殿燈火通明。
南宮玄羽已然起身。
李常德帶著幾個心腹太監(jiān)屏息凝神,伺候帝王更換僅在極重大典禮時穿著的袞龍袍。
明黃的緞料在燭火下流淌著光澤,前后兩肩、下擺等處,以金線繡成的十二團(tuán)五爪金龍猙獰欲活,象征著九五至尊的無上權(quán)威!
李常德小心翼翼地將翼善冠為帝王戴上,調(diào)整著綴有十三顆東珠的冠冕,道:“陛下,時辰快到了?!?/p>
“鑾儀衛(wèi)那邊都已就位,靜鞭也已備好。”
南宮玄羽微微頷首,目光透過窗戶,望向永壽宮的方向:“永壽宮都安排妥當(dāng)了?”
“回陛下,方才小徽子來報,皇貴妃娘娘已更衣完畢,正在候旨位靜候,一切順利?!?/p>
李常德恭敬回話,手下動作不停,為帝王理平袍袖的褶皺:“肖嬤嬤和芙蕖姑娘他們都在跟前伺候著,出不了差錯?!?/p>
南宮玄羽似是隨口一問:“寶璽呢?”
李常德深知帝王心意,立刻道:“顧侍郎天未亮就親自守著,再次查驗(yàn)過了,萬無一失。”
南宮玄羽聞言,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絲弧度,不再多言,在偏殿暫歇,只待宣告升殿的靜鞭三響。
……
永壽宮燭影搖紅。
沈知念立于鏡前,由肖嬤嬤親手服侍,一層層穿上極為繁復(fù)、莊重的皇貴妃朝服。
在大周,明黃色是皇帝、皇后和皇貴妃專用的顏色,其他妃嬪、官員都不能用。
這是身份和等級的象征!
明黃的朝服加身,瞬間將沈知念嬌媚的容顏,襯得愈發(fā)雍容華貴,威儀天成。
石青色的披領(lǐng)和袖端,以金箔嚴(yán)密鑲邊,肩部朝褂接縫處亦是同樣璀璨的金邊。
袍身之上,九條金龍騰躍于五色祥云之間,龍睛以細(xì)小的黑曜石點(diǎn)綴,炯炯有神。下擺處,八寶圖案與連綿的水波紋相映成趣。
披領(lǐng)上兩條行龍蜿蜒欲飛,袖口各繡一條正龍莊嚴(yán)肅穆,接袖處另有四條行龍盤旋。
朝服加身,分量不輕。
這不僅是織物的重量,更是權(quán)柄和榮寵的具象化!
沈知念暫未戴上更為沉重,綴滿珍珠、寶石的朝冠。
因?yàn)槟切璐绞軆院蠓娇筛鼡Q。
菡萏在一旁捧著朝冠,看著鏡中煥然一新的沈知念,忍不住驚嘆道:“娘娘,這身朝服襯得您真是……”
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只覺得滿室華光,都匯聚在了娘娘一人身上。
芙蕖雖也目露驚艷,但更顯沉穩(wěn),輕聲提醒道:“娘娘,時辰尚早,但需得去候旨位了?!?/p>
話音落下,她上前一步,仔細(xì)為沈知念理了理披領(lǐng)上的金邊:“方才養(yǎng)心殿傳來消息,陛下那邊也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p>
沈知念的目光,掃過鏡中威儀天成的自己。
“嗯?!?/p>
她微微抬手,讓女官做最后的整理:“告訴底下的人,沉住氣,按平日演練的來,不必慌張?!?/p>
“是?!?/p>
芙蕖和菡萏齊聲應(yīng)下,簇?fù)碇蛑?,移至宮苑正廳東側(cè)預(yù)設(shè)的候旨位。
沈知念微微合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眸中只剩下一片沉穩(wěn)之色。
……
天色未明,太和殿廣場卻已肅立如林。
鑾儀衛(wèi)指揮使按刀而立,面色肅穆。
身著絳色軍服的衛(wèi)兵們步履沉穩(wěn),將皇貴妃的全副儀仗,吾仗、立瓜、寶相花傘、孔雀扇、金節(jié)等共二十三件,從庫房請出。
依前導(dǎo)、核心、后衛(wèi)的嚴(yán)整序列,自太和殿漢白玉階下始,次第排列,森然陣列一路延伸至午門。
一名校尉小跑到指揮使身前,抱拳道:“大人,儀仗已全部就位,查驗(yàn)無誤!”
指揮使微微頷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前方,確認(rèn)羽扇的位置都精準(zhǔn)無誤,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太和殿高高的丹陛之上,二十四名樂工悄然安置好編鐘、編磬、古琴等更為莊重的樂器。
身著禮服的樂官,手指輕輕拂過編鐘,聆聽極輕微的余韻,與身旁調(diào)試編磬的同僚交換一個無誤的眼神。
“音準(zhǔn)如何?”
“黃鐘大呂,皆已調(diào)正,只待陛下升殿?!?/p>
與此同時,永壽宮門外。
樂部的十六名樂工也已悄無聲息地列隊(duì),鼓、鑼、簫、笛等樂器在手。
樂正仔細(xì)檢查著每一根弦索,確保萬無一失。
空氣中彌漫著緊繃的氣息,只待吉時。
……
皇貴妃位同副后,今日冊封之禮,非比尋常。
依制,后宮的所有妃嬪,無論品階高低,皆需前往觀禮。并于禮成后,向皇貴妃行正式的朝拜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