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瑯離開之后，沈若錦一個人躺在榻上想了許多事。

過了許久，也不見秦瑯回來，四周靜悄悄的，她有些累，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而此時，皇宮。

秦瑯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人比他來得更早。

他在門外候著，隱約聽見裴璟跪在御書房里，請求皇帝赦免慕云薇。

也不知皇帝同裴璟說了些什么，裴璟很快就出來了，看見秦瑯站在御書房外，他還愣了一下。

秦瑯朝他笑了笑，“怎么，皇上也要給你賜婚？”

“什么叫也？”

裴璟顯然還不知道秦瑯是因何而來。

探花郎已經(jīng)被眾人哄搶者要拉去做女婿。

秦小王爺已經(jīng)娶妻，裴璟則剛剛簽下了和離書，皇帝是有賜婚的念頭。

但裴璟拒絕了。

他甚至還拿官位前程來換赦免慕云薇，皇帝對此很是不悅，讓他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便揮揮手讓他退下了。

秦瑯隨意地笑了笑，并不作多余的解釋。

兩個小內(nèi)侍上前來，一個請秦瑯入內(nèi)，一個領著裴璟出宮。

兩人就這樣擦肩而過。

宮墻深深，月影隨行。

裴璟滿懷心事地離開。

秦瑯不緊不慢地進了御書房，朝座上那人行禮道：“臣秦瑯，參見皇上?！?/p>

“免禮?！?/p>

皇帝跟前剛走了一個不知好歹的。

又來了一個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些什么的。

沈家現(xiàn)在雖然不掌兵權了，但是他們對西疆的影響力實在太大。

去年一場鬧劇，竟讓鎮(zhèn)北王府的嫡子娶了沈氏女，這事一直都是皇帝的心頭刺。

若非裴璟忽然在大婚當日跟著慕云薇一起離開，也不會有現(xiàn)在這個大麻煩。

元嵩心里琢磨怎么讓兩家關系惡化，面上卻帶著笑，“朕聽說，你一直在找的那個救命恩人出現(xiàn)了，不僅當街攔馬，還說要嫁給你，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鼻噩槃偦卮穑ⅠR話鋒一轉(zhuǎn)，“可惜是冒牌貨?！?/p>

“哦？”元嵩一副來了興趣的模樣，“仔細說說?！?/p>

秦瑯道：“那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卻說在大雪之中救了我，背著我走了幾十里路，您說這可能嗎？”

元嵩不答，又問道：“還有呢？”

秦瑯又道：“她說她是南州人，隨父到北境經(jīng)商，那一年北境天寒地凍，能跑的人都跑了，誰吃飽了撐的趕在那時候去北境經(jīng)商？”

傅清夢的破綻實在太多。

他都懶得一一揭穿。

也怪他，又想讓沈若錦知道自己一直在找她，又不能直接上門去。

皇帝本來就對手握兵權的幾家頗為忌憚。

若非百般籌謀，加上機緣巧合，他與沈若錦是無論如何都做不了夫妻的。

如今已經(jīng)成婚，皇帝都想著怎么拆散他們。

秦瑯今日進宮來，在路上便已經(jīng)斟酌良多。

元嵩問他，“這個是假的，那真的又在何處？”

秦瑯不答反問：“臣若是知道，又怎么會一直找不著？”

他可不能讓皇帝知道，他的救命恩人就是沈若錦。

一旦讓皇帝知道沈家和鎮(zhèn)北王府的關系會隨著他們兩心相許變得密不可分，皇帝定然要想法設法對付他們。

“那這賜婚是賜不成了？”

元嵩一副頗有些遺憾的模樣。

裴璟放著高官家的女兒不要，非要求他赦免慕云薇。

秦瑯又說今天忽然冒出來的救命恩人是假的。

奚建章還在那被人爭來搶去。

今年的三甲，竟沒有一個能賜婚的。

秦瑯笑道：“賜婚不成，皇上不妨賜我些別的。比方說，讓我去個清閑衙門什么的。”

“你倒是會躲懶。新科狀元入翰林院做編修是慣例，你還想要清閑?！痹圆焕頃@無理要求，“從哪來回哪去?！?/p>

“是。”

秦瑯含笑應下，這邊出宮去了。

走出御書房的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

伴君如伴虎。

以后怕是沒逍遙日子過了。

秦瑯出宮的時候，發(fā)現(xiàn)裴璟就等在他的馬車旁，頗有些詫異道：“你在等我？”

裴璟抿了抿唇，“秦瑯，我有話要跟你說。”

秦瑯抬手示意車夫先走，同裴璟道：“邊走邊說?！?/p>

白日里的街道人潮洶涌，入夜之后就只有零星幾個人。

秦瑯先也沒好好跟裴璟說過話，今夜先后從御書房里出來，都是在虎口前轉(zhuǎn)了一圈平安出來的人，倒是能說上幾句話了。

裴璟同他一起走在街道上，沉吟許久，才開口道：“會試之前，我曾同你打過一個賭，說過若是你……”

“不必當真。”秦瑯直接打斷道：“十年寒窗，好不容易金榜題名，我還能真的讓你就此掛冠而去不成？”

不過是當時那些舉子說話太氣人。

他連賭注都沒下。

自然也不會太較真。

“你……”裴璟沒想到秦瑯竟然還有這么好說話的時候。

“你什么你?！鼻噩樀溃骸澳氵€有別的事沒有？我急著回去陪夫人?！?/p>

裴璟聞言，不由得問道：“你跟沈若錦……”

“我跟夫人自然是很好的，你別惦記了，否則別怪我翻臉。”

秦瑯不笑的時候，兇起來還挺能唬人的。

裴璟沒有就著這個話題接下去說，只道：“我過幾日就出京了?！?/p>

“離京？”

秦瑯記得榜眼是被點成了天子侍讀，怎么進了一趟宮，變成離京了。

“從前之事，多有得罪?！迸岘Z忽然站定，拱手朝秦瑯作揖行禮，“以后我會帶著云薇遠離京城?！?/p>

秦瑯也沒攔著他，只問：“去哪？”

“天合縣?！?/p>

裴璟用前程換來赦免慕云薇，去天合縣當個小縣令。

秦瑯道：“那可真夠遠的，都到南謁邊境了?！?/p>

裴璟道：“我這也算應了一半的賭約，真的遠離京城了?！?/p>

秦瑯道：“你要這么算，也行。”

燈火葳蕤，月影重重，身姿挺拔的年輕狀元郎朝裴璟拱了拱手，“此去千里，多多保重?！?/p>

裴璟愣了一下，隨即還禮道：“你也保重。”

秦瑯回到鎮(zhèn)北王府的時候，夜已經(jīng)深了。

屋里的紅燭剛?cè)嫉揭话?，沈若錦躺在紅羅帳里，呼吸平穩(wěn)，睡意正濃。

秦瑯輕輕走到榻邊，伸手掀開簾緯，俯身在她唇上偷了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