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州雖然是偏城,但只要有人口流動,用不了多久,疫病就會被帶到別的地方。
整個大瑞都將被殃及。
刻不容緩。
崔應(yīng)元帶來的四名原州名醫(yī)暫時留了下來,跟郁恒一塊研究治療疫病的藥方。
作為疫病患者,周慧心母女倆成為觀察對象。
與此同時,皇城長京也不平靜。
城中多日連續(xù)出現(xiàn)百姓咳嗽不止,無法治愈。
各大醫(yī)館人滿為患,人心惶惶。
朝臣奏折一封一封遞到皇上面前,朝堂上百官為了此次疫情各抒己見爭論不休。
太醫(yī)院所有御醫(yī)為了疫病之事忙得天昏地暗,緊繃得似拉滿的弓。
“卿兒來信說百相茶有防病氣之效,可惜……若是百相茶能遍及大瑞,皇城也不會亂成這般?!?/p>
鳳儀殿,洪景帝躺在花窗下貴妃榻,闔著雙目,眼底下青黑色透出他的疲憊。
崔敬力道適中的替他揉捏頭頸,低聲對皇后道,“皇上這幾日在御書房一忙就忙大半宿,既要批奏折,白日里還要鎮(zhèn)壓朝堂上一群罵街的臣子,乏了?!?/p>
“朕是心累。一個小小疫情就讓一班朝臣亂掉分寸,他們沒見過世面?朕真懷疑他們一個個是怎么爬到今日地位的,全靠溜須拍馬了不成?”一提這事,洪景帝就忍不住要罵臣子一回,屬實給氣的。
皇后對朝堂上的事自然有耳聞,看皇上這般模樣,既覺心疼,也有些好笑。
“還在氣魏尚書說的話?”
“他要是說人話,朕會生氣?他說的根本不像話!文武百官在列,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竟然開口問朕要百相茶!他一開口,人人開口!朕沒當(dāng)場發(fā)作是這半年脾氣變好了!簡直荒唐!”
“最后他們不是沒討著么?!?/p>
“那是朕也沒有!”
皇后沒忍住,唇角漏出一聲噗笑,惹得洪景帝睜了眼,“卿兒那邊已經(jīng)在研究醫(yī)治疫情的藥方,等藥方出來了,讓郁恒回宮吧?!?/p>
這話讓皇后笑意迅速消失,“皇上?可卿兒身邊需要大夫隨時伺候!”
“郁恒定期來信回稟,卿兒病情已經(jīng)穩(wěn)住,有古星壓制,加上百相草調(diào)理,他的情況逐漸好轉(zhuǎn),接下來只需繼續(xù)調(diào)養(yǎng)即可。
何況有賈神醫(yī)在,郁恒繼續(xù)待在那邊作用已不大,反倒是長京這邊,更需要郁恒?!?/p>
洪景帝凝著皇后,低道,“皇后,蕭老將軍已病入膏肓?!?/p>
“所以皇上將妾手里的百相茶送去蕭將軍府,妾毫無二話!”
“是朕愧對蕭家啊皇后!蕭家一門忠骨,蕭老四個兒子全部戰(zhàn)死沙場,唯一的女兒也被敵國細(xì)作搶走不知所蹤!至此蕭家絕后!蕭老夫人受不住接二連三的打擊成了瘋子!這種情況下蕭老將軍依舊替朕堅守邊關(guān)二十余年震懾外敵!如今他年老還朝一無所有,只有戎馬大半生留下的一身沉疴!”
察覺自己情緒有所失控,洪景帝閉上眼睛,卻掩不住眼尾的紅,“肱骨忠將,朕豈能不聞不顧?郁恒出自神醫(yī)谷,醫(yī)術(shù)是整個太醫(yī)院最好的,只有他,最有可能醫(yī)治好蕭老?!?/p>
皇后良久無聲,眸中是劇烈掙扎,最后方輕應(yīng)一句,“好。”
……
玉溪村。
林家小院。
十月底,冬風(fēng)至,天寒。
“百相,過來,試試這件新做的襖子,不合身的地方娘再改改。”李素蘭坐在堂屋廊檐下,將新縫好的紅色棉襖拿起抖了抖,喚女兒過來試穿。
百相看著喜慶紅色,眼睛一下亮了,歡喜得亮出小白牙,還沒試穿就忙不迭點頭,“娘,合身的,肯定合身!紅色的新衣好好看呀!”
小襖子上,娘還給她繡了花,可好看了!
“再有兩月就過年了,新年穿紅色最喜慶?!崩钏靥m把襖子給女兒穿上,長出來的袖子挽兩截露出手腕正好,“稍大一點,明年長個兒了也還能穿上?!?/p>
百相小腦瓜點成小雞啄米,她一點不嫌大!好看!
“阿娘,我穿去給長卿哥哥看看!”
金多寶帶著大黃跟上,一臉不贊同的嚷嚷,“去什么去,好不好看你問我就好了嘛,我家有成衣鋪子,挑衣裳我可在行了!”
小女娃邊噠噠往晏家走邊回頭認(rèn)真問,“多寶哥哥,我的新衣裳好看嗎?”
“賊好看!”
“咯咯咯!”百相羊角辮晃啊晃,“我當(dāng)然知道好看啦,我就是想聽小伙伴們都夸夸我!等會我還要去雅兒姐家,去小牛哥家,去大妮姐家!”
金多寶捧腹,“小娃娃臭美,哈哈哈!我跟大黃陪你去!”
晏家客廳,林江跟徐恩回隔桌而坐,桌上放著本厚厚的賬簿。
算盤聲叭叭響。
“這個月的收支全在這里,工人們盼了一個月熬到現(xiàn)在,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就等發(fā)工錢了?!绷纸粗鴮γ嬲J(rèn)真撥算盤核賬的女子,感激道,“我第一次自己管恁大工坊,擔(dān)心自己有不仔細(xì)的地方,不得已又來麻煩徐姑娘了?!?/p>
“不麻煩,我拿工錢的。”徐恩回抿笑,眼底閃著星點狡黠,一雙杏眸極靈動,“我也擔(dān)心你算錯我的工錢,少一文都不行?!?/p>
知道女子在跟自己開玩笑,林江忍俊不禁,“是,不敢少一文?!?/p>
客廳門口,一道瘦小身影背著手來回的轉(zhuǎn)悠,經(jīng)過門口一回就往里瞪一次。
“一本小賬本,用得著算這么久?工坊說大也就一千人,林家三兒,你就這點能耐啊還要找人幫忙算賬?”
“金家不還有兩個老狐貍在么,他們家的工坊,有事你該找他們?nèi)ヂ?!?/p>
“等會等會,別笑!正經(jīng)點!男女授受不親!”
嘮叨程度,賽過王八念經(jīng)。
徐恩回核算完一段,往外瞧去,“祖父,我跟林三哥隔了一張桌子的,本來特別正經(jīng),你非要在那里嚷嚷,落在別人耳里就顯得我們不正經(jīng)了,你是幫我忙還是幫倒忙?”
徐含章,“……你忙你的,我閑著也是閑著,我就在這里走走逛逛,我哪也不去?!?/p>
怪事了,他徐含章一張嘴皮子罵遍朝堂無敵手,怎么每回到了孫女這兒就噎?
最孝順的孫女,偏偏在嘴皮子上青出于藍(lán),他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青出于藍(lán)當(dāng)然是好事,但是孫女嘴巴練那么利索,卻似專門對付他來的,那就讓人不怎么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