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大家子十幾個人擠在客廳里吃飯,擁擠卻氣氛溫馨。
這就是家人給自己的歸宿感,沒有初見的尷尬和陌生感,一切都很自然,有著天生的親近感。
他們就是坐著相對無言也不會覺得尷尬。
久久是人來瘋,她喜歡好看的,兩個舅舅帥氣,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她很快就跟兩個少年玩到了一起。
飯后是她的午睡時間,久久爬到許靜安腿上,窩在她懷里,沒多會就睡著了。
外婆指著小臥室說:“把她放到床上去,那房間是你姑姑的,她經(jīng)?;貋碜?,收拾得很干凈?!?/p>
許靜安把久久抱到臥室。
沈老爺子和郁辭下起象棋,郁辭拼命放水,才輸給他,桑憶華看不下去了,說:“外公,你和姐夫不在一個段位上,姐夫這水放得都可以養(yǎng)魚了?!?/p>
桑向明敲了一下他的腦門,說:“你小子胡言亂語什么?你外公在這一片就沒有對手?!?/p>
……
下午三點(diǎn),烈士陵園,莊嚴(yán)肅穆。
陽光艱難地穿越云層,灑下幾縷微弱的光線,一家人站在“云鵬”的墓碑前。
許靜安放下手中的菊花,靜靜地站著,看著墓碑上父親那年輕帥氣的臉,思緒飄遠(yuǎn)。
他是一個純粹的人,犧牲在最美好也最愛的年紀(jì),要是那次完成任務(wù)歸來,也許他會變成邋遢的老公和愛嘮叨的父親,但對老婆和孩子的愛一分不會少。
沈老爺子用樹枝將墓碑上的腐枝和落葉掃掉,摸著兒子的照片,笑著說:
“兒子,我?guī)阕類鄣亩寡縼砜茨懔耍憧匆娏藛??她很好,唱戲、畫畫、書法什么都會,她有了呵護(hù)她的人,還是個媽媽,你在天上放心吧,全家都會幫你愛護(hù)好她?!?/p>
他和外婆臉上的神情并不算很悲傷。
許靜安知道,那是長達(dá)二十幾年的時光沉淀后的釋然。
桑向明拿出一瓶白酒,擺上花生米,盤腿在墓前坐下來,喝了三杯,敬了三杯。
許靜安拉著久久在墓碑前拜了三拜,久久把背包里的彩虹棒棒糖拿出來,放到墓碑前。
全家人在墓碑前圍坐著,仿佛這里是閑話家常的庭院,與那墓碑無聲對談。
許靜安摘下包上的戲曲臉譜掛件,將它和久久的彩虹棒棒糖一起放進(jìn)龕位里,低聲呢喃:“爸,這臉譜掛件陪了我很多年,讓它長伴您左右,我以后會經(jīng)常來看您,您的顏……我也會幫您照顧好?!?/p>
沈老爺子折騰了一天,身體有點(diǎn)吃不消,揉著自己的膝蓋,臉上露出一絲痛苦。
鐘琴幫他捶著背。
桑向明從包里拿出一瓶藥油,倒在手上搓熱了,卷起沈老爺子的褲腿,用力將藥油搓在他膝蓋和腳踝關(guān)節(jié)上。
沈琳說沈老爺子關(guān)節(jié)不好,背部有好幾處陳年舊傷,一到陰雨天就容易發(fā)作,平常都要拄拐,因為要見孫女,他把拐杖人扔在一邊。
許靜安有點(diǎn)心酸,爺爺怕她擔(dān)心,愣是忍著疼爬到山上。
下山時,桑向明要背他,沈老爺子一記拳頭捶在他背上,“小子,你別小看我,我年輕那會,你都不夠我撂的!”
桑向明笑著說:“是,您厲害?!?/p>
一行人走得很緩慢,沈老爺子的腿有點(diǎn)打顫,不讓人去扶他,但許靜安去扶他的時候,老人沒拒絕。
沈老爺子說:“丫頭,已經(jīng)找到家了,不能再頂著不相干的許姓,抽時間去公安局把戶口和姓改了?!?/p>
許靜安看了眼郁辭,見他臉色平靜,便說:“好?!?/p>
沈老爺子:“我應(yīng)該好好謝謝你媽媽,要是她愿意,我想見見她?!?/p>
許靜安:“我還沒告訴她父親犧牲的事,等過些時候我問問她?!?/p>
他們在陵園門口依依不舍地分開,兩位老人拳拳叮囑,讓許靜安經(jīng)常帶久久回家。
回去的路上,久久很驕傲地說,她太可愛了,今天得到好多禮物,她的小背包都塞滿了。
怕許靜安沒收她的糖果,久久乖巧表示,她會將糖果送給幼兒園的小朋友吃,她只吃一點(diǎn)點(diǎn)。
許靜安腦子里一直想著蘇顏,二十多天了,蘇顏一次都沒找過她。
按照父親筆記里寫的,蘇顏曾經(jīng)很愛他。
二十年前的社會風(fēng)氣不像現(xiàn)在,輿論對未婚先孕的女孩子不如現(xiàn)在寬容。
一個年輕女孩在沒有見家長沒有婚禮甚至對一個男人所知甚少的情況下,愿意幫他孕育一個孩子,那絕對是很愛的。
她真的一點(diǎn)都不在意父親的消息嗎?
許靜安打了個電話給許聰,許聰說許雋被抓后,家里很平靜,許歡找了個商場柜姐的工作,經(jīng)常會因為要零花錢在家里鬧一鬧。
許靜安問:“你媽呢?”
許聰支吾著不出聲。
“小聰,她是你媽,也是我媽,我和她關(guān)系不怎么樣,不像母女,但我一直希望她好。”
“我媽不讓我告訴你……她上吐下瀉有一段時間了,我爸要送她去醫(yī)院,她死活不去?!?/p>
掛掉電話,許靜安抱著久久,臉在她軟軟的身上蹭著,過了好一會,她側(cè)目看著郁辭,問道:“我要不要把父親的事告訴她?”
“她等過你父親,最后絕望了,也許她已有某些預(yù)感,我覺得你應(yīng)該告訴你母親,你父親留下那本日記,寫滿了沒來得及告訴她的話,不愛孩子的母親很少,你應(yīng)該去了解你的母親,等小舅舅明天回來,先問問他吧?!?/p>
許靜安將頭枕在他肩上,嘆口氣道:“我一直無法理解她會找許多那樣的人,如果只是不想讓我做私生女,她完全可以回到明城,外婆會幫她解決所有問題?!?/p>
郁辭:“二十年前和現(xiàn)在的社會不一樣,你應(yīng)該坦誠跟她談?wù)劇!?/p>
……
市文化局下了個文件給雁城劇團(tuán),國際友好城市BL市要舉行一場春季文化交流盛典,時間定在四月底,雁城京劇團(tuán)要選兩部戲參加,劇團(tuán)決定暫停《狀元媒》的巡演,內(nèi)部公開投票選兩部戲參加。
開完會,許靜安跟曹團(tuán)打了個招呼,帶著云蔓回了椿棠府。
駱冰一早就出發(fā)去越州了,走的時候,跟許靜安說最遲下午兩點(diǎn)回到雁城。
許靜安迫不及待想知道,小舅舅的腿到底恢復(fù)到了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