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華兩口子帶著姜永安和姜怡然騎著自行車回家,在距離食品廠家屬院兒還有一條街巷子口,一幫手里拿著鋼管的人陡然攔在了他們面前。
姜家華嚇得腿一軟,自行車都差點(diǎn)翻了。
姜永安看了對面的人一眼,眼神躲閃,調(diào)轉(zhuǎn)自行車頭就想跑。
但他的自行車剛轉(zhuǎn)頭,幾個同樣手拿鋼管的人直接把巷子口堵住了。
其中一個鬢角一道刀疤直接拉到鼻翼,一臉兇狠的男人,手里把玩著鋼管攔在了他面前,“姜老三,咋的?你認(rèn)識你六哥了?看見六哥也不知道打個招呼?!?/p>
姜永安臉皮抽了抽,點(diǎn)頭哈腰,一臉討好的看向男人,“六、六哥,您找我什么事啊?”
“呼!”
六哥手中的鋼管裹挾著風(fēng)聲直接襲向姜永安的脖頸。
姜永安瞬間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但鋼管卻在差點(diǎn)碰到他脖頸的時候,戛然而止,猛地停了下來。
六哥一臉惡劣的笑道:“姜老三,別緊張,你六哥我就是好久沒動過手了,試試手生了沒?”
這時候,姜家華反應(yīng)過來了。
他堂堂一個食品廠副廠長,在縣城里怎么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現(xiàn)在居然被一幫小混混堵在這巷子里。
他氣得吹胡子瞪眼,“你們這些小雜種!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你們想干什么?!”
“嘭!”
姜家華話音剛落,六哥手下一人直接抓著他的衣領(lǐng),狠狠的把他按在了墻上,“老東西,罵誰呢?”
姜家華被撞得暈頭轉(zhuǎn)向,卻是梗著脖子說道:“你……你們想干什么?我告訴你們,我大兒子在北城當(dāng)官,我二兒子是軍官,你個小混混敢對我們動手,你們逃不掉法律的制裁的!”
六哥看著姜永安,朝姜家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問道:“你爸?”
姜永安嚇得嘴角抽抽,腿都是軟的。
他有一次去找六哥借錢時,曾碰見過他們這幫人收拾借錢不還的人,當(dāng)真是硬生生的把那人的腿給打斷了,又砍了兩根手指,才算完。
一想到當(dāng)時那血腥的場景,他都快要暈過去了。
但想到躲在他身后的姜怡然,他趕緊咬了咬牙,生生堅持著。
彭翠英也躲在姜永安的身后,哆哆嗦嗦的問道:“老三,他們是什么人啊?你怎么惹上他們了?”
姜永安不敢說是怎么一回事。
姜怡然卻已經(jīng)大概猜到了。
秦海洋還沒去北城那段時間,她問姜永安拿了不少錢,這段時間,姜永安也沒少給她買東西。
她不是沒想過姜永安那些錢是從哪里搞來的。
但她覺得那些錢反正是姜永安自己愿意給她花的,就算有什么樣的后果也該姜永安自己承擔(dān),不關(guān)她的事。
所以她也花得心安理得。
只是沒想到這些人會挑這個時間來要錢。
萬一姜永安沒繃住,告訴了姜家華和彭翠英兩口子,他是為了什么借錢,那她……
一想到那種可能,姜怡然就不由得咬緊了嘴唇。
“砰!”
姜永安還沒回答彭翠英的話,六哥已經(jīng)走向姜家華,又狠狠的在姜家華肚子上砸了一圈,“老東西,你威脅老子!”
“老子告訴你,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兒子欠老子錢,走遍天下也是老子有理!”六哥咬牙切齒,一臉兇狠的說道。
姜家華又挨了一拳,瞬間痛得像只蝦米一樣蜷縮在一起。
疼痛讓他的腦子暫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但彭翠英卻反應(yīng)過來了。
彭翠英現(xiàn)在聽到欠錢這兩個字就覺得腦子都大了,她一把抓住了姜永安,“老三,你也在外面借了錢?”
“你借了多少?”彭翠英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
姜永安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低著頭,不敢去看彭翠英的眼睛。
他不敢回答,自然有人替他回答。
六哥從小弟手中接過了一個賬本,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倒是也不多,這兩三個月,他零零散散也就借了一千來塊錢。這本金加上利息,你們還我一千九百八十四塊錢就行?!?/p>
彭翠英聽到這個數(shù)字,差點(diǎn)直接暈厥了過去!
家里之前的積蓄早已經(jīng)被掏空了,前段時間給老大買房子的錢,都是姜家華找了門路把那塊狗頭金出手了一大半才湊齊了。
現(xiàn)在姜永安又欠了這么多錢!
彭翠英越想越生氣,低頭猛地朝姜永安的肚子撞了過去。
撞得姜永安踉蹌一下還不解氣。
一邊哭著,一邊拉著姜永安就開打,“我打死你個不爭氣的東西,嗚嗚嗚……你到底又在外面干了什么欠這么多錢?嗚嗚嗚……”
姜永安只垂著頭,任憑彭翠英打罵,也不敢說話。
六哥眼里的兇狠又多了幾分,一把將彭翠英扒拉到一旁摔了一個屁股蹲,“行了,別他媽的在這里給老子演戲!老子沒那個耐心看!
你們今天就說還不還老子錢!姜永安,老子今天要是拿不到這錢,規(guī)矩,你是知道的!”
姜永安身體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直接撲到姜家華面前,“咚”的一聲就跪了下去,“爸,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短手短腳啊,爸——”
姜家華此時頭發(fā)凌亂,渾身狼狽的靠在墻上,整個人好像老了十歲。
他閉著眼睛,滿臉都是痛苦,“兒女都是債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腦子里突然就浮現(xiàn)出了姜喬喬在家里那兩年的模樣。
那兩年,他每天下班回家,桌子上就有熱騰騰的飯菜。
家里永遠(yuǎn)都收拾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的,讓人看著就舒心。
姜喬喬找了好看的酒瓶,插上野花,給他放在書房。
他每次工作疲累了的時候,看一眼那些永遠(yuǎn)生機(jī)盎然的野花,就感覺好像所有的疲憊都消失無蹤了。
他若是在客廳露出疲態(tài),姜喬喬更會給他捶肩按摩,每天晚上備好洗澡水,讓他泡腳解乏。
她從來都沒有給他惹過麻煩。
可這么乖巧的女兒,為什么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成了現(xiàn)在這樣了呢?
姜家華眼角兩行渾濁的淚從臉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