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裴舟白正在城外湖心亭中看城中那一片的熱鬧紅火,那朵火紅的煙花炸開,照亮了整片冰面。
片刻后,又歸于寂靜,月光在雪夜靜流而下,蒼青色的身影坐著,矜貴又單薄。
裴舟白輕輕攏著拳抵在唇角咳了幾聲,黑影靠近,跪在他腳下。
“殿下?!?/p>
“如何了?”
“我們的人始終守著林姑娘,可突然出現(xiàn)一批殺手直奔婚房,如今和裴淮止的人馬廝殺起來了!”
裴舟白微微偏頭,眉頭一皺:“誰的人?”
“看不明,都是死士?!?/p>
這丹陽城里勢(shì)力眾多,十面埋伏,但奔著林挽朝去的,只可能是一個(gè)人。
長(zhǎng)樂。
裴舟白起身,急促的往婚禮趕去,長(zhǎng)袍在雪中拂出一條長(zhǎng)長(zhǎng)的印子。
——
林挽朝緩緩后退,只聽見紅娘子開口。
“我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人都把姑奶奶忘了呢?!奔t娘子瞇起眼睛看著林挽朝,臉上一副“我很滿意”的神情。
林挽朝不緊不慢的笑了笑,附和道:“紅娘子,那風(fēng)華樓里賣水粉的小女侍,也是你裝的?”
紅娘子微微挑眉,詫異中帶著幾分興奮,絲毫沒有被揭穿的慌亂。
“你猜出來了?”
“丹陽城水粉鋪?zhàn)硬簧?,且都有萬壽菊脂粉。但孫家小姐和喜春去過的也只有兩家,我便也只去了這兩家,昨兒用的是玉容閣的,你沒來;今日用風(fēng)華樓的,果然沒錯(cuò),你就來了。因?yàn)樗劾飺搅四軌蛞T蛾子的玄機(jī),所以那蛾子才會(huì)圍著我飛。”
紅娘子捂著嘴笑了起來,輕輕把玩手中的細(xì)刀,刀刃在指尖翩飛,像一只滲著寒光的蝴蝶。
“你還真猜出來了,那可是我用萬壽菊喂養(yǎng)長(zhǎng)大的寶貝,聞見了你臉上特制的萬壽菊脂粉,不得圍著你飛?。 ?/p>
“而蛾子的翅膀上,恐怕不只有萬壽菊脂粉吧?”
紅娘子笑夠了,肩膀微聳,嘆了口氣,目光隨之變得殺氣騰騰,順勢(shì)收了刀,寒光指向林挽朝。
“都要死了,還這么多廢話,我都有點(diǎn)不喜歡你了?!?/p>
話沒說完,林挽朝卻已經(jīng)在不動(dòng)聲色間握緊了榻上一根懸著的紅綢,用力一拽,幾把弓箭迅速從榻下彈出,箭矢“嗖嗖嗖”的就追著紅娘子射。
照理說,這樣一套機(jī)關(guān)之下,饒是裴淮止可能都無法脫身,卻見那紅娘子形如鬼魅,步伐詭異,竟一一避開。
待林挽朝溜到門口,還沒逃出去,紅娘子就已經(jīng)到了面前,林挽朝被那樣一副近在咫尺的恐怖面容驚的瞳孔微縮。
她臉上的老婦面皮僵硬又丑陋,竟詭異的朝著林挽朝笑了。
“你不是新娘,你的皮,我不要?!?/p>
林挽朝穩(wěn)住心神,趁機(jī)將手中的匕首迅速抵在紅娘子的胸口,而紅娘子的細(xì)刀也同時(shí)架在了林挽朝的脖子上。
“是嗎?既然不要,那你放了我,我也放了你,可好?”
紅娘子微微歪頭,覺得可笑。
“我不要你的皮,我要你的命!”
“好啊。看誰的刀快?!?/p>
紅娘子唇角微勾,說道:“我現(xiàn)在不殺你,你死了,我怎么逃出去?”
紅娘子眸光一閃,一腳踢開了林挽朝手里的匕首。
林挽朝知道自己打不過紅娘子,說什么誰的刀快也是虛張聲勢(shì),裝裝樣子,只是沒想到自己在她面前這么不堪一擊,正有些無語,紅娘子就已經(jīng)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
“輕點(diǎn),掐死了你可就沒籌碼逃出去了?!绷滞斐⑽⑻裘?,聲音懶懶。
“你的嘴還真是硬???”
“沒辦法,我們大人就是個(gè)嘴硬的人,言傳身教給我了?!?/p>
此時(shí)門外刀劍聲又混亂起來,似乎是多了一批人。
紅娘子笑了:“想殺你的人,這么多?”
“一半是來殺你的,按照我原來的計(jì)劃,你早就伏法了?!?/p>
“是嗎,那我還真得謝謝這些來殺你的人。”
紅娘子一腳踹開門,與此同時(shí),門外所有的殺手全部被滅,一地的血染紅了雪,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體,活著的,是太子和大理寺的暗衛(wèi)。
裴舟白趕來時(shí),正看見紅娘子挾持著林挽朝。
林挽朝打量著局勢(shì),看來是裴舟白的人來救場(chǎng),這才一舉殲滅了這些來刺殺自己的死士。
她原來還猜想,來殺自己的會(huì)不會(huì)太子的人。
如今看,只有可能是長(zhǎng)樂。
裴舟白凝眉,一席青衣站在血水里,冷冷望著臺(tái)階上的林挽朝,隨后目光落在紅娘子身上。
“你放了她,我保證饒你一命。”
身后的紅娘子笑聲陣陣,讓人骨寒。
“美人兒,沒想到你除了新郎,還有個(gè)這么在乎你的情郎呢?”
林挽朝脖頸冷白的皮膚已經(jīng)在剝皮刀下劃破了一個(gè)細(xì)小的口子,往外滲著暗紅的血,她卻似乎置若罔聞。
“怎么?嫉妒了?”
“嫉妒?”紅娘子笑聲冷了下去,咬牙道:“生死未卜,還想著激怒我?”
紅娘子目光輕移,看向裴舟白,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傻子,不會(huì)再聽你們這些臭男人的鬼話第二遍!”
——
與此同時(shí),裴淮止帶著人馬扣下了那五艘大船,控制了所有裝作船夫的山西大軍士兵。
劃開麻袋,里面果真都是糧食。
裴淮止翻看著偷渡用的假文書,問為首的將士,那人被五花大綁按在地上,也不說話,就等著一刀抹了脖子拿命交差。
“不說?”裴淮止淡淡的嘆了口氣,仰頭望向天空,月亮冷清清的,他說:“你以為不說我就查不出來了?這文書,倒著查回去,不管是查到你山西軍馬的主子頭上,還是查到后宮的主子頭上,對(duì)我來說,都很容易?!?/p>
那將士聞言,雙目瞪得欲裂,梗著脖子,卻依舊是一言不發(fā)。
裴淮止目光冷冰冰的睨著,今夜扣下糧草本該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但長(zhǎng)樂安排的死士卻忽然減了大半,所以裴淮止未動(dòng)什么心思就控制了所有的士兵。
他覺得不對(duì),長(zhǎng)樂不會(huì)是如此輕敵之人,是什么原因讓她把死士調(diào)去了別處?
正要問個(gè)清楚,忽然見衛(wèi)荊從遠(yuǎn)處策馬而來,一落地,風(fēng)卷著他身上的血腥氣直撲裴淮止而來。
裴淮止側(cè)目:“怎么了?”
“稟告大人,一批殺手忽然闖入了宅院,打亂了我們?cè)瓉淼挠?jì)劃,林寺丞被剝皮手挾持而逃……”衛(wèi)荊看了一眼一旁被扣住的士兵,剩下半句話沒說。
等他再抬頭,裴淮止已經(jīng)上了馬往城里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