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闌音很認(rèn)真地看著他問道：“那你呢？你好像從來沒說過關(guān)于你母妃的事?！?/p>

霍璟霄愣了一下，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原本不想觸及的回憶，被掀開來。

“其實(shí)我想去北域，就是為了尋找我母妃?！?/p>

“我還以為她不在了……”

“小時候每次我想要母妃的時候，父王都告訴我，她不在了，但是前段時間，我在他書房里翻到了當(dāng)年母妃留下的訣別信。”

“訣別信？”

“嗯……說來也是我們南疆王府的污點(diǎn)，父王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甚至連我都瞞著，但其實(shí)我母妃是跟人私奔離開了南疆?！?/p>

蘇闌音震驚不已：“南疆王妃她……跟人私奔？”

“嗯！”

“為什么呢？”

霍璟霄說道：“當(dāng)時，我也很想知道為什么，我找到父王質(zhì)問，他無可奈何，只能對我說了實(shí)情。”

“母妃未出嫁時就已經(jīng)同青梅竹馬私定終身，但迫于家族壓力，只能嫁給我父王，婚后她一直郁郁寡歡，身體都熬出了病。”

“產(chǎn)下我以后，母妃曾一度想要輕生，哪怕父王對她再好，可在她看來，都不如那青梅竹馬的一根頭發(fā)絲?！?/p>

“父王累了，也不愿再低頭去哄她，便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我的身上，誰知，母妃竟然趁機(jī)和青梅竹馬私下聯(lián)絡(luò)。”

“我五歲生辰宴那日，母妃跟那個人私奔離開了南疆，父王知道后，徹底死心也沒有打算追究，只對外說她突發(fā)惡疾重病而亡?！?/p>

“自此，母妃就徹底在眾人心里死掉了，而父王也盡心盡責(zé)地護(hù)著我長大，直到我在他書房的暗格里，看到了母妃留下的訣別信?！?/p>

“說實(shí)話，母妃不僅拋棄了父王，還拋棄了我，真想對我而言太殘忍了，我不甘心，我想去見他一面，看看她選擇的路究竟如何，有沒有后悔過。”

霍璟霄雙手撐著額頭，神情痛苦而悲傷，像是被全世界遺棄的孩子那般可憐。

蘇闌音忍不住安慰他，抬手輕輕放在他肩膀上。

“你怎么知道她在北域？”

“父王告訴我的，當(dāng)年母妃離開，他擔(dān)心她會遇到危險，所以一直派人暗中跟著，但是并沒有打擾，看到她安家落戶，這才讓那些人撤離?！?/p>

“所以你父王完全可以把她抓回來，但是卻成全了她和那個男人？”

“嗯，我以前不理解，覺得父王太沒用了，可現(xiàn)在想想，他一定承受了很多痛苦，但最終都選擇了原諒，不僅是為了母妃，更多的應(yīng)該是為了我，他不愿意讓我面對父母反目成仇的狀況?！?/p>

蘇闌音感慨道：“你父親真好……”

“是啊，我父王真的是世上最好的父親，那你呢？你父親是什么樣？這一路回去只聽到你三哥說母親，還沒提過你們的父親?！?/p>

霍璟霄的問題屬實(shí)是問到了她的知識盲區(qū)，低著頭想了半天，愣是一點(diǎn)兒印象都沒有。

“我不記得了……不過我聽三哥說去過，我父親是個非常壞的人，具體怎么壞，他也沒跟我細(xì)說?！?/p>

“那……你母親呢？”

“三哥倒是跟我講過母親，她是個很好很善良很溫柔的人，不僅愛我和哥哥們，還愿意為了我們犧牲自己的幸福，光是知道這點(diǎn)，我便滿足了?！?/p>

“那你還怕去見她？”

“不是怕……是愧疚……我怎么能把親人都忘了，可我明明記得自己的丫鬟?！?/p>

霍璟霄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不經(jīng)意間刻意忘掉了？”

“什么叫做不經(jīng)意的刻意？”

“就是……我聽說過一種說法，就是人會下意識忘記讓自己痛苦的記憶，會不會家人曾給你帶去什么痛苦的回憶，所以你內(nèi)心害怕受刺激，干脆忘記了?！?/p>

“怎么可能！我家人這么愛我，怎么可能會讓我痛苦呢？”

“也許不是他們讓你痛苦，而是他們曾受到過什么樣的傷害，你想到了會痛苦呢？”

蘇闌音茫然地看著他，突然間，腦海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讓她痛苦萬分。

陸婉君被浸豬籠……蘇晟言慘死……蘇晟云渾身長滿膿瘡……蘇晟銘被做成人彘……

這些畫面被斑駁的血跡掩埋，讓她痛不欲生，幾乎不能呼吸。

“呃……不要……”

蘇闌音捂著頭，痛苦地縮成一團(tuán)。

見她這樣，霍璟霄連忙關(guān)心道：“你沒事吧？蘇闌音，你怎么了？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的，我?guī)湍阏依芍小?/p>

他正要起身下去，卻被蘇闌音一把抓住了衣擺。

“別、別去……我不想讓……三哥擔(dān)心……我會好的……”

說完，她捂著頭蹲在那里蜷縮著緩和了好一會兒，腦袋里如同裂開的痛感，才終于漸漸平息。

她喝了一大口酒，試圖麻痹自己的心，然后躺在屋頂上，喘著氣。

“或許真如你所言，我的家人一定經(jīng)歷過很多的磨難，如果我因?yàn)槭浂桓颐鎸λ麄?，那只會讓他們更傷心?！?/p>

“是啊，任何感情都是可以重新建立的，更何況你們是親人?！?/p>

蘇闌音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贊同：“你說得對，那……如果你見到你母妃，并且她也接納你，到時候你會原諒她，跟她重新建立感情嗎？”

霍璟霄猶豫了，然后搖搖頭：“我做不到，因?yàn)槲液匏?，你要知道，恨比愛更難釋懷?！?/p>

“那你會希望她過得不好嗎？”

“我……我也不知道，我想讓她后悔，可我又害怕她下場真的很慘，我怕忍不住心生憐憫?！?/p>

“或許這一切不像你想的那么糟糕?！?/p>

“你說的對，反正我只要見她一面，以后就不會再想了，不然，這也許會成為一生的執(zhí)念?！?/p>

“我想你父王應(yīng)該不會阻止你出來找她，可是你為什么還要偷偷離開?！?/p>

“因?yàn)槔⒕?，他?dú)自將我撫養(yǎng)成人，可我卻放不下母親……不管他會不會同意我去，我都不敢面對他，我知道這樣對不起他，可我最愛的仍然是他，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蘇闌音看得出霍璟霄的糾結(jié)，他不是不甘心，他只是渴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