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傅慕音愣神片刻,竟然真的乖乖張嘴把點心吃了進去。
見她肯吃,景寒影也不再鉗著她,干脆放手塞給她自己吃。
一路上,兩人都不再說話。
傅慕音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回想起一個多月前發(fā)生的事。
……
盛京城。
皇宮緋月齋。
傅慕音坐在妝案前任由宮女嬤嬤們?yōu)樗釆y打扮。
程嬤嬤將點滿珠翠的發(fā)冠戴在她頭上,雖然無比華麗卻也沉重不堪。
丫鬟阿舒收起胭脂,滿意地點點頭,眼底滿是夸贊。
“咱們郡主可真美啊?!?/p>
“誰說不是呢,今天是您及笄的日子,可要漂漂亮亮的?!?/p>
傅慕音靠在椅子上,眼底滿是不安。
“我只是一個郡主,你們是不是把我打扮得太過了?”
“怎么會過呢?”
程嬤嬤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對鴿子蛋大小的寶石耳墜放在她耳邊比劃著。
“您雖然是郡主,可您是逍遙王的女兒,更是這后宮里唯一一位郡主呢,皇上和皇后,都把您當親閨女?!?/p>
傅慕音蹙眉:“按照輩分來講,我可是要喊皇兄的?!?/p>
“難道您沒聽說過,皇上曾經(jīng)對您母親……”
“嬤嬤!別胡說了!”
她不喜歡聽到旁人說她母親的那些故事,尤其是跟男人有關(guān)的。
她更喜歡聽舅舅們說母親年輕時有多勇敢,救了多少人,辦成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
至于那些與男人的愛恨情仇,她才不想聽。
母親要真的愛,也不會選擇獨自離開。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就戴這對兒吧,這可是皇后娘娘送的?!?/p>
傅慕音沒有反駁,任由她給自己掛上耳墜,然后起身披上了更加沉重繁復(fù)的外袍。
……
及笄禮上,所有人都在關(guān)心她的婚事。
都說什么,她已經(jīng)年滿十五,是時候該考慮婚姻大事了,最好是找個文武雙全、才貌俱佳的郡馬。
可是她不覺得。
因為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為何就要急著跟一個未曾謀面的男人綁在一起?
不過,她沒資格反抗。
從小在皇宮長大,哥哥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要她懂規(guī)矩知進退,千萬不能任性妄為。
這里不是北域,不是雪城,而他們也沒有父王母妃撐腰,總是要低調(diào)些,不能給別人添麻煩。
所以,她總是沉默寡言,把所有的不滿咽進肚子里。
及笄宴很麻煩,但傅慕音全程微笑,不管對誰都一副溫柔有禮的模樣。
皇帝堂兄喝多了酒,看她的眼神帶著些許悲傷。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
“你和她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這一次,朕得親自為你挑選個好男人。”
傅慕音欲言又止,拒絕的話卡在嗓子里,怎么也不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忤逆他。
畢竟,他可是皇上。
傅溟川挑的人極好,是盛京城里所有貴女們夢寐以求的少將軍。
年少有為,手中握有十萬大軍,身后更是整個將軍府坐鎮(zhèn)。
樣貌、才識、武功……萬里挑一。
傅慕音心想,自己應(yīng)該知足的。
如果她沒有遺傳蘇闌音骨子里的那股勁兒的話。
及笄那日,景寒影出兵追剿一伙兒流寇,所以沒能出現(xiàn)在宮里。
但是傅溟川為他們安排了別的機會。
許是怕傅慕音緊張,擔心景寒影在宮里拘束,便讓蘇晟銘這個舅舅陪著,去了醉仙樓。
一向乖巧柔順的傅慕音自然不會讓皇帝堂兄和舅舅擔心,只能在醉仙樓里從下午等到了晚上。
她足足等了兩個時辰。
敢讓全盛京最受寵的郡主干巴巴等一下午,景寒影果然有膽量。
蘇晟銘早就勸她先走,可她不肯,就賴在椅子上喝茶吃水果,順便看看醉仙樓臺子上的戲曲打發(fā)時辰。
這里可比皇宮好多了。
只有出宮,她才能感覺到一絲輕松,連呼吸都順暢多了。
蘇晟銘還以為她是被放鴿子而傷心執(zhí)著,其實她就是想偷個懶。
眼看著天都黑了,傅慕音計劃著待會兒怎么開口,在舅舅家里住幾日。
只要不用回宮,她住在哪都行。
有時候她真羨慕哥哥傅慕闌,身為男人,從小就不用那么守規(guī)矩。
即便犯了錯,皇帝堂兄也會夸他一句“打破成規(guī)”,是個好苗子。
上個月,傅慕闌便帶著父王的舊部蕭寒蕭將軍一起去了北域。
逍遙王不在,他這個世子殿下,自然要接管北域雪城。
遠離盛京,自由自在,真羨慕??!
傅慕音正想著,便聽到隔壁桌有幾個看戲的女子在小聲討論什么。
她也不想偷聽,奈何耳力好。
“聽說了嗎?喬家那位大公子,馬上要成親了!”
一句話,讓傅慕音手里的茶杯險些墜落,幸好她及時抓緊了。
“喬丞相就這么一個兒子,高中狀元后便被調(diào)入翰林院,如今已是三品大員,前途不可限量啊?!?/p>
“是哪家貴女如此有福分?喬毅可是出了名的才貌雙全、玉樹臨風??!”
“聽說是永安侯府的嫡女,不過這侯府早就沒落了,也就靠著繼承老侯爺?shù)木粑幻銖娔軠惡?。?/p>
“是啊,聽說訂婚宴就在下個月呢,就訂在了醉仙閣,到時候咱們也來湊湊熱鬧?!?/p>
……
后面的話傅慕音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她眼底閃過一抹自嘲,而后將手里的茶杯放下,猶豫著要不要起身離開。
說起喬毅,是他二舅舅手下的一個學生,的確是一表人才。
他們初次相遇,還是在二舅舅家里。
當時她在廊下?lián)崆?,他路過時,她正好抬眸。
就這么隔著一條湖泊,匆匆對視一眼。
自此后,便在她腦海里燙下一道深深的烙印。
后來二舅舅送給她一張樂譜,說是喬毅為她寫的,希望能聽到她彈奏。
她看著鐵樂譜,心中喜悅。
這大概就是遇到知音了吧?
后來兩人也見過面,淺淺說過幾句話,不過,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總覺得那里面藏著些讓人心跳加速的情愫。
當時皇帝堂兄提起婚事的時候,她腦子里第一浮現(xiàn)的就是喬毅,只是她沒敢說。
畢竟對方從未表達過心跡,她也不確定彼此是不是那個意思。
而且今日來此,如果能見到景寒影的話,她也是想拒絕掉這門婚事的。